韩熙载发现李仲宣若有所思,有些出神。“殿下,老臣见不见他啊?”
他的问话把李仲宣从思考中拉了回来,他明白韩熙载问话的含义,三日之后就要考试,他作为主考官最应该做的就是避嫌,这时如果见举子有些不妥。“韩夫子,拜贴收下就可以了,你暂时不用见他,由孤明天先去会会他。”
韩熙载有些不知所以,“殿下,恕老臣直言,我真没看出这个樊公子有什么过人之处,您为何如此重视?”
李仲宣不由得苦苦一笑,心说您上哪知道这祖宗的厉害啊!亡国就亡他手里了!“韩夫子,您就别多问了,只要记得一定让他金榜题名就行,此人孤有大用。”
韩熙载直咧嘴,李仲宣的要求相当于让他徇私枉法,但是又不好不答应,毕竟这是自己的学生,而且他也对李仲宣的本事深有体会,说有大用应该不假。最后只好咬着后槽牙点点头。……秋闱楼,江宁府最知名的酒家之一。而且地位特殊,听名字都能听出来,何为秋闱?原来唐代的科举考试一般都在八九月举行,所以那时的科举又称“秋闱”。而秋闱楼就成了考试之前来自全国各地的举子聚集地。白天可以饮酒作诗,互相借鉴,到了晚上可以去后面住店。今天的金陵城,一片烟雨江南。坐在秋闱楼的三层向窗外眺望,小桥流水人家,美景尽收眼底。“大猛,这状元红真是难得佳酿。”
李仲宣正一边饮酒一边眺望。“少爷,这酒劲道不小啊!”
李仲宣冲着他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贪杯。”
他俩在这悠闲自在,酒楼里却很热闹。一群举子正在举行诗会,也就是开Party!每个人以“烟雨江南”为题,要么作诗,要么赋词,再由众人评比,最后也要有个魁首。李仲宣眺望美景,耳朵也没闲着,这帮酸儒的诗词一点没啦下。却听得不住摇头,实在太一般了,听着都有点塞牙。这时,一个喝的面红耳赤的矮胖书生站起来了,好家伙脑袋长的跟猪头小队长似的,“在下池州朱义葛,给大家来个七言绝句:天上小雨落淅淅,石桥河水流潺潺。锦衣公子身翩翩,红花娘子美艳艳!”
“噗!”
李仲宣终于没忍住喷了一口,心说这位真是猪一个,还七言绝句?唱十八摸多好啊!不光他,酒楼里其他书生也乐的前仰后合。结果这位“猪一个”毫不在意,还觍着脸问呢?“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
“好!”
还真有捧臭脚的。这回可好,“猪一个”大嘴撇的跟八万似的,迈大步来到一位白衣书生面前,“皇甫公子,您学问最大,给老朱评评,我那绝句如何?”
李仲宣听到“皇甫公子”四个字眉头微皱,毕竟姓这个姓的人不算太多。再看这位皇甫公子小脸紧绷,强忍着不乐,“嗯,朱公子的诗十分工整!”
好家伙!真给脸啊!李仲宣听了这话,不由得蔑视了皇甫公子一眼。“就这破玩意,皇甫继明还夸呢?他可是白鹿洞书院的高材生啊!”
一个不和谐声音传入李仲宣耳膜,声音非常小,若不是说话的人就在他身后,他根本听不到。“你小点声,别让他听见,皇甫家咱们可惹不起!我告诉你,他夸的不是诗,也不是人,而是势利,这个朱义葛是吏部尚书朱岚的公子!”
“怪不得,呸!什么大才,也是个官官相护的小人!”
身后桌二位食客的一番对话让李仲宣听明白了,看来这位皇甫公子也是老仇家皇甫继勋的兄弟啊!他竟然是白鹿洞书院的高材生,放眼天下白鹿洞书院都是威名赫赫。白鹿洞书院,位于江西省九江市庐山五老峰南麓。三十年前,南唐大文豪李善道、朱弼等人在白鹿书院聚徒讲学,称为“庐山国学”,亦称白鹿国库,白鹿国学,匡山国子监,甚至比金陵的国子监名气还要大。这时的朱义葛听到皇甫继明夸奖,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猪头小队长的耳朵都要起飞了。“知我者皇甫公子也!”
这句话出口皇甫继明都差点吐了。“皇甫公子,我们的诗词都做完了,有几首也算是不分上下,您是状元候选人,白鹿洞书院的高材生,不能光给我们做点评啊!也得出个作品吧,让我们学习学习!”
说话的是一个青衣书生,显然是个马屁高手!“对啊!”
“皇甫公子来一个!”
“我们翘首以待是!”
一个马屁响了,紧接着就是连珠屁。皇甫继明骄傲的做了个压言的动作,现场迅速就静了下来。然而,正当皇甫继明要开口的时候,楼梯口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众位兄台,小生愿意作诗一首。”
一个素衣书生笑呵呵的跑上三楼,此人中等身材,五官还算清秀。“少爷,来了一位老相识!”
李仲宣听了林大猛的话,微笑着点点头,来人正是樊若水。看到樊若水,皇甫继明面有不悦,心说我这正准备抒发情绪呢,叫他给打断了。“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小生池州人士,樊若水。”
樊若水一边作揖礼,一边回答。“谁?”
“樊若水?”
“就是那个‘大漠孤烟落日圆’的樊若水吗?”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突然哄堂大笑起来。林大猛被弄得一头雾水,“少爷,不是大漠孤烟直吗?孤烟落日圆是怎么回事?”
李仲宣一拍脑瓜,心中暗道:野史里的记载竟然是真的。原来,这个樊若水平日里恃才傲物,谁也不放在眼里。结果几次参加科举考试,都被毫不留情地刷了下来。他很不甘心,就给李煜写信,提了一些治国理政的建议,并奉上了自己的几首得意诗作,其中一首开篇之句就是大漠孤烟落日圆,李煜看的哭笑不得,当场就扔进了废纸篓。李仲宣心中暗道:怪不得韩夫子总说樊若水看着没啥学问,他应该是知道这个典故,只不过碍于自己的情面没挑明,毕竟是官场老油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