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牛回到家,感觉有些困,就干脆进房间睡了一觉。等他醒过来,已是傍晚了。他母亲刚从菜园子里回来,正在灶屋里准备生火弄饭菜。许大牛赶紧上前去帮忙生火,然后有话没话跟老母亲拉拉家常。许大牛母亲耳聋,许大牛说的话她绝大部分听不清楚,因此他老母亲只能自顾自地在那里说个不停。许大牛很不习惯老人家这种唠叨,但又不能扫老人家的兴,因此只得耐着性子听她老人家说这说那。好不容易陪老母亲吃完晚饭。许大牛借口有些困,一放下碗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许大牛家的是四进五出上下两层的那种木质结构的房屋,主楼旁边还有一栋小阁楼。许大牛此前一直住在主楼的主卧里。大概从十年前开始,许大牛图个清静,每次回来都喜欢去那栋靠近池塘的小阁楼的正房里住。许大牛刚刚躺下不到十分钟,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这外面天都黑了,是谁来找呀?难道是桂花嫂?如果是她,应该提前发微信来才对呀?也不可能是秀英来叫他帮忙送孩子去看医生什么的吧?记得在车上,秀英也加了他的微信呀?“谁啊?”
许大牛一边爬起床,匆匆披上衣服,然后对着房门问。“是我,是你春花嫂。”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听是春花嫂的声音,许大牛加快了脚步。拉开房门,果然春花嫂正站在门口。她手里还提着一壶酒。许大牛疑惑道:“春花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春花嫂往门里一站,娇声道:“大牛,嫂子啥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都回来两天了,昨天去陪唐艳喝酒,还在她家住了一晚。今天你又跑去杨桂花家去喝酒,喝了个半醉回来。你独独不去与你最亲,家也隔得最近的我家。唉,嫂子总会看明白了。唐艳和杨桂花那两女人,不就是懂得耍手段迷惑人吗?没办法,谁让我们是一个大家族的?你被那几个漂亮女人迷住了,不来找我,我总不能跟你一般见识,对你不理不睬吧?因此,见你房间的灯亮了,就过来看看你。想知道你回老家这两天生活得习不习惯?顺便给你带了一壶酒过来。这酒是你歪狗哥几年前留给我喝的,我一个女人家,啥时能喝完啊!就带点过来同你分享。”
春花嫂的嘴巴像机关枪,一连串说了那么多,害得许大牛一直插不上话。许大牛示意春花嫂进来坐,然后顺手关上了门。他之所以关房门,一则是屋外风有点大,虽然已经是四月天,但依然有些寒意,二则,村里耳目多,怕人看到春花嫂来找他,传出去被人说闲话。当然了,春花嫂这样的女人,那是绝不怕有人敢在背后说她坏话的。“我不太会喝酒。”
许大牛从春花嫂手里接过酒壶晃了晃。“春花嫂,你应该把酒留在你家里,我哪天去你家喝。”
许大牛把酒壶放在书桌上。“大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喝酒?你跟唐艳和杨桂花就能喝,到了我来找你,你就说不太会喝了?这不是明摆着嫌弃我吗?我春花哪一点比不上她俩?”
春花嫂嘟起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许大牛只好笑了笑:“春花嫂,我的意思是我不敢跟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一起喝酒。怕我喝多了,不胜酒力,把持不住自己。”
许大牛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既然春花要瞎扯这些,干脆主动出击,尽量掌握主动权。“哈哈,大牛,你还是那么鬼。原来是在故意吊我的胃口。这样吧,我今晚既然过来了,你就陪嫂子我喝两杯呗!你看我连下酒菜都带过来了。”
春花嫂说完,把手伸进她那鼓鼓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包东西。原来竟然是用食品袋装的两个鸡腿和一小袋花生米。许大牛颇为意外。看来春花嫂是有备而来,今晚不陪她喝两杯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了。他冲春花嫂说了声谢谢,然后出房门,打着手电去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和两个杯子回来。许大牛还特意去他老母亲的房门前转了转,看到她老母亲的房间熄了灯,估计老太太应该睡了,这才稍稍放了点心。许大牛回到房间,春花嫂已经打开了那壶酒。她反客为主,撇了撇嘴,笑道:“大牛,来坐。”
许大牛没有拘谨。他把酒杯和筷子摆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那张书桌上,然后挨着春花嫂坐了下来。“大牛,那你就陪嫂子干一杯呗,我想听你聊聊城里人的事情呢!”
春花嫂利索地倒满了两杯酒,然后递给许大牛一杯。平时春花嫂就喜欢听那些从城里打工回来的人聊大城市的生活。她读过初中,从年轻时就开始向往大城市生活。按理说,凭春花嫂的长相,她当年是完全有走出大山,去追求更好生活的资本的。可她不知为何竟然嫁给了歪狗。这些年,春花嫂最远也只去过米坝。城里人的生活,她只能从电视里或者从手机里看得到。当然,喜欢听人聊大城市生活的人也不止春花嫂一个人,许多村里人都喜欢听。村里的好多人,特别是这些留守老人和留守妇女,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斜坡村。许大牛知道春花嫂是在找一个与他多呆一会时间的借口。春花嫂的泼辣劲是整个斜坡村妇孺皆知的。她既然提议干杯,如果许大牛不肯干,那她绝对会不依不饶。于是,许大牛在接过酒杯之后,端起杯子朝春花嫂扬了扬,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春花嫂把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头。她偏过头看看许大牛,然后一咬牙,也把整杯酒一饮而尽了。许大牛朝春花嫂竖起了大拇指。“春花嫂,看来,你还挺能喝的吗?”
许大牛夸奖道。春花嫂没有回答,而是夸张地用手捂住肚子。然后拿起酒壶再次把两个杯子都倒满了酒。“春花嫂,你真的还要喝呀?”
望着满满的两杯酒,许大牛问。春花嫂夹起一个鸡腿塞到许大牛嘴里,然后自己也夹起另外那个鸡腿,一边啃一边悠悠地说:“大牛,不知怎么的,我今晚特别想喝酒,可能是想那两个在外面读书的兔崽崽了。”
许大牛笑了笑说:“我那两个堂侄你至少隔一两个月可以见上一次呀!我看你不是想他俩了,而是想歪狗哥了才对吧?”
“大牛,你别提歪狗。那个没良心的,我想他做什么?他在家还不是跟我一天两小吵,三天一大吵的。”
春花嫂嗔怪的说道。许大牛知道春花嫂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歪狗去外面打工这么多年。平时一年也就回来一次。然而,据说他在外面找了个年轻的女人,最近这几年,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歪狗最近一次回家都是一年半之前的事了。谁都可以想象得到,对于像春花嫂这样四十来岁的女人来说,独守空房那么长时间,整个家庭的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扛——那可是非常难熬的。“春花嫂,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说实话,歪狗哥不是好人。你嫁给他,实在委屈你了。你受的苦,我大牛知道,我们整个狗爬寨的人知道,整个斜坡村的人都知道,你真的非常不容易。来,我敬春花嫂你一杯。”
许大牛站了起来,一手抓着鸡腿,一手端起了酒杯,一脸恭敬地说道。春花嫂也站了起来。她什么也没有说,在与许大牛轻轻碰了下杯之后,她几乎与许大牛同时把整杯酒一饮而尽。这白酒烈得很,是歪狗三年前回家过年那次在自己家里酿制的。歪狗爱喝酒,也会酿酒,但歪狗小气,自己酿出的好酒很少拿出来给别人喝。当年歪狗在家时,平时村里和他要好的,想要上一壶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春花嫂这次竟然拿着这样的好酒主动上门来陪许大牛一起喝,让许大牛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要是单纯喝酒聊天,也就算了,可是春花嫂是什么人许大牛不知道吗?她泼辣,刁钻刻薄,也不是一个多大度的女人。连续干了两杯,春花嫂那张俊俏的脸蛋上,立刻浮现出了红晕。“大牛啊,我对你怎么样?”
春花嫂偏过头,伸着脖子问。许大牛不知道春花嫂怎么会突然这样问。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春花那张被红晕衬托得更加俊俏迷人的脸蛋,然后以调侃的口吻回答说:“对我非常好啊!春花嫂对我像亲弟弟似的。”
春花嫂啐了一口,娇声说道:“老姐其实比你还小几岁吧?我过来找你喝酒,就是想听你同我说说实话。”
许大牛狐疑道:“春花嫂,你要我说什么实话?”
春花嫂故意压低了嗓子,小声地说:“你在大城市待了那么多年,到底和多少城里女人相好过?城里那些女人是不是都很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