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
什么时候回去?
不管蒋纹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问,陈陷都只有一个回答:
“等我守不动的时候。”
对于女人而言,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答案。
但在屏幕里,他一身迷彩服,坐得端正笔直,双手握拳放置于膝盖上方,浑身绷着劲,哪怕气氛轻松,也没有一刻松懈,坚毅的面庞上,印出一双沉着有力的眼睛。他说这话的时候,蒋纹听出了另一道含义:
他将为此献出生命全部的热度。
一颗心滚烫滚烫的,就这么一瞬间,蒋纹什么气也没了,是了,他就该如此,忠诚,热血,拎得清大爱与私欲。如果因为一个她就改变,那绝不是她看上的陈陷。
她合上相机的前盖,不再看他,轻轻“嗯”了一声。
**
车停在第一处巡逻地点,是一片密林,相对于其他地点,这里的安全系数较高,争取同意后,何岩收拾好设备,准备下车一道跟拍。
后车门打开,一车士兵们接连跳下车,蒋纹为不耽误他们,落到最后一个。
别人下车动作干脆利索,她没坐这种车的经验,上来的时候就是陈陷帮忙,轮到下车她又傻眼了,离地太远,她还抱着何岩的相机,不知道先迈哪支腿。
她在上面愣着,陈陷已经整完队过来了,前后不过一分钟。她不得不感叹一下部队的高效率,训练过的人到底不一样。
她面上装的再无常,陈陷还是一眼就看穿,“不敢下?”
蒋纹强调:“是不会。”
他没多纠结这个问题,道:“直接跳。”
“……”蒋纹挪了一小步。
陈陷语气淡淡的:“我接着,你怂什么?”
这个“怂”字戳中了蒋纹。
蒋纹说:“你让开。”
陈陷掀起眼皮,就那么看着她。
蒋纹:“我不可能次次都要你帮忙。”
他还有那么多事儿要忙,她不想每次都耽误他的时间。
但陈陷理解不到,他以为她又跟他较劲。
他没说什么,往旁边挪了一步。
蒋纹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抱着相机往下跳,她怕相机磕着,两只手都护在胸前,导致重心太过下坠,一落地,钻心的痛便从脚踝处蔓延。
牛逼,扭到脚了。
陈陷还真就没扶她,眼神凉凉的,就透着两个字,活该。
蒋纹活动了一下脚踝,疼归疼,感觉倒是不算严重,“走吧。”
“一公里路没走脚就扭了。”陈陷在她背后发话,语气里闷着一股火,“你还能干什么?”
蒋纹太阳穴突突跳,她不想和他争。
他还生着气,她知道,她跑过来在他眼里就是“添麻烦捣乱”,但是,她不想就那么坐在山脚下乖乖等,她想亲眼看看他的生活,他真正的生活。
蒋纹尽量踩平地面,走路姿势保持着正常,往前走了几步,才回头看他,语气故作平常:“又没扭伤,你大惊小怪什么?”
何岩在前方招呼了蒋纹一声,她应声,再转头,陈陷已经板着脸大踏步从她面前踱过,一字未发。
他的身影混进迷彩色的队伍里,蒋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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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名完毕,所有人整装待发,丛林路多为泥泞,巡逻车无法顺行而过,需要士兵们徒步进行检查。
这是一条边境通道,海拔高低不平,丛林皆是原始状态,肆意生长,没有路,谁也不知下一秒会踩到什么,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谨慎。
紫外线强烈,强光照的晃人眼睛,温度却极低,没走一会儿蒋纹就感觉到手脚冰凉。高原地区氧气稀薄,呼吸只能吸上一半的气,胸口很闷。在此种地段行走,身上如负重二十公斤,沉甸甸的压在肩头。
何岩扛着摄像机,镜头环过眼前的景,最后定格于前方——蒋纹抬起头,前方飘扬的红旗映衬着远处的雪山,红得庄严,白得神圣。
绕是穿了厚重结实的登山靴,蒋纹的脚仍然被冻到失去了知觉,她头一次感受到这种程度的冷,感官退化,身体麻木的移动着,脚踝的痛感也一并消失,这倒是个好事儿。
她吸了吸鼻子,缺氧缺的脑袋发晕,她张口想用嘴呼吸,旁边传来一道沉沉的男声:“不要张嘴,嗓子会疼。”
陈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的。
蒋纹很听话,闭上了。
他显然是熟悉这种艰苦环境的,状态良好,脚步稳健又轻盈,他递给她一个氧气瓶,人又去了后边。
蒋纹把氧气瓶紧捏在手里,跟着大部队小心翼翼的前行。
进山后,太阳高升,气温急速上升,丛林更为茂密,耳边满是各种飞虫的声音,人一经过,蚊虫黑压压的,被轰散又聚集,前方带队的赵远大声叮嘱全体小心,发现被蚂蟥,山虱等虫子叮咬立刻汇报。
这里的蚊虫不比外面,若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严重时会有生命危险。
说话间蒋纹便看到走在前面的周正,后脖颈已经红了一大片,她拍拍他的肩,“你……脖子没事儿吗?”
“这是山里的蚊子咬的,没事儿,就是痒……”周正说着就想抠抠,手刚放上去,陈陷一把截住,厉声道:“给我忍着!”
周正一个哆嗦,手飞快收回去。
蒋纹和他对视,她想让他小心,但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陈队!”前方有人唤他,有士兵发现一条湍急的河流,蜿蜒盘旋在密林间,水溅在石块上,“啪”“啪”地打出水花,一路沿着河流走,地势逐渐降低,视野里出现几个蓝皮帐篷。
说是帐篷,走近看实则是树枝搭建起来的,河边有几台河道抽沙机“轰隆隆”的运作着,但见不到主人,只能写警告牌以做警示。
界河不得抽沙,边民不得在边境线附近乱砍乱伐,更不得安营扎寨,不允许毁坏边境一切物种。
士兵们对这些行为似乎已经见多不怪,生活在边境地区的这些边民,有他国,有自国的,民事众多,很多人压根就不懂法,若没有人阻拦,不知道会毁坏多少边境线生态。
靠近边境线界碑处,总共查出三条非法便道,这些便道用以一些邻国的人越境,走私物品等,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而巡逻的目的之一便是检查边境线安全,打击缉私,缉毒,偷渡等行为。更有甚者,防止他国恶势力与武装部队的入侵。八壹中文網
此处不允许拍摄,何岩关了摄像机,看着士兵们封路,道:“都提前跑了。”
蒋纹问:“住在这里的人?”
“不是住,是暂时的,被发现了就换地方。”何岩说:“他们知道这些东西不会被没收,只要人不在,巡逻队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为什么不能没收?”
“收不完,也不允许毁坏,何况还要走那么多路,带着也是麻烦。”
不知怎么的,蒋纹听出了无奈。
他们每天都有面临危险的可能,在寻常百姓看不到的边境一线,在监测不到的角落里,是这些人用血肉筑起的围墙,保护着国家。
人们如今的和平,都是用鲜血换来的,曾经是,现在亦是。把和谐撕开,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
山里天黑的早,天色变暗,不能再走了,各队计划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地段驻营一晚。
就蒋纹一个女的,待遇比较特殊,她单独分到了一个帐篷,军用帐篷,和户外帐篷构造有些不一样,她扒拉了半天,勉强固定了个角。
她蹲着研究手里的东西,刚看出点儿头绪,被人一把拿走了。
陈陷也没跟她说话,看架势是要接替她的工作。
蒋纹说:“你要帮我么?”
她这摆明了是一句废话,但话到嘴边,陈陷换成了反问句:“不然呢?”
她跟了一天高强度的长途跋涉,坚持到这会儿没出岔子已经很不错了。
“你忙你的。”
蒋纹说完,就感觉到陈陷略含内容的目光,她往他后方瞅了瞅,一座座帐篷已然搭建完成,就剩她的,还乱七八糟堆着。
她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废,她的户外经验虽不丰富,但也强过城市里很多人,不过眼下周边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无论是行动能力还是身体素质都是上上乘,这一对比,她真的挺废的。
蒋纹试图挽回些什么,“我会弄,你看。”
她把刚才和地面固定好的角指给他看。
陈陷走过去,抬脚一踹,看得出都没怎么用力,那角就倒了。
“你会?”
结合刚才这一系列动作,这句话就显得嘲讽意味十足。
蒋纹耐着性子:“你可以教我,以后我就可以自己来。”
陈陷头也不抬:“没有以后。”
一整天了,他都是这个态度。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转换过态度,她始终跟在队伍里,不主动找他,也不去打扰他,就那么寥寥几句还是他过来说的,所有的工作照常进行,没有因为她的加入发生偏差,刚才做总结时,赵远甚至夸了她两句。她以为她可以证明点儿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没有这么想给一个人留下好印象过,她今天一直想和他说一句话,他问她为什么跟过来,她想告诉他:工作和她,他永远可以选择工作,而她永远选择他。
蒋纹心里一片腥风血雨,面上未表露半分,现在她内心疯狂漂浮的只有六个字:
老子给你脸了。
蒋纹烦躁的厉害,她往身上一拍,拍到了烟盒,起身往另一边走。
陈陷:“天黑了,想去哪儿?”
蒋纹没好气:“抽烟!”
陈陷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去这边,只准走五米。”
她不想吵架,只想迫切的离开这儿,迈着猛烈的步子走向陈陷指的方向,地上的叶片被踩的“沙沙”响。
她过去才发现这边有个低坡,背风。
她借着那边燃起的火光摸出打火机,塑料壳上印着几个快要被蹭掉的字:高原专用打火机。
不记得什么时候,这好像还是她从陈陷那儿顺过来的,借过来点了根烟就顺道放口袋里了。
太冷了,手都快冻僵了还没把烟点着,“咔咔咔”,蒋纹越摁越来气,高原专用个屁,半天了连个火星儿都没有。
她想扔打火机,手抬起来举了一会儿,又舍不得。
说到底,她身上就这么个东西是陈陷的,是个存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他们睡过了,最亲密的事儿都干过了,甚至还产生了那么些愈发不可收拾的感情,她可以抚摸他,但她始终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她没有打听过他,就像他也从未去了解她。
除了蒋纹,陈陷,这两个名字之外,他们对于彼此一无所知。所以她才执着的想要参与进来,和他共同做一些事,走一段路,她要留下一些东西被记住,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这个人曾经出现过。
因为她明白,从前她不想了解,现在她不敢了解,越了解,只会越离不开,她不能容忍自己真正爱上一个人。
等她回过神,手机屏幕已经亮了,这边没办法充电,信号也是断断续续的,她这几天基本都是关机状态,刚闲着无聊瞎按,就给按开机了。
她看了眼时间,准备继续关机时,打进来一通电话。
是电话,但没有显示号码。
蒋纹抓着手机的手猛然收紧,她飞快向周围扫了一圈,然后走下坡,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的,直到看不见坡那边的光,她才去点接通。
屏幕的微光照着,她才看到自己手抖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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