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正盯着佛珠出神,细布帘子忽然被挑开,一个梳着双髻,眼神清亮的丫鬟走了进来,朝她福了福身子,柔声禀告:
“少爷,紫鹃姑娘求见。”
翁汝舟收回目光,侧眸望了她一眼,微凝眉,“紫鹃?”
继兄云锦斓的贴身大丫鬟,紫鹃。
她是云锦斓的亲母生前亲手调教,特意留给继兄的,自小就跟着继兄,服侍了他好些年头,也不知道云锦斓最后有没有将她收为通房。
想着,翁汝舟摆摆手,“让她进来。”
很快,帘子被挑起,激起一串珠玉之声。
一个身姿高挑,罩着粉白褙子的侍女跨过门槛,徐徐迈步进来。
她步履翩跹,素色裙摆轻轻摇荡,如水色碧波,隐约可见裙罩之下时隐时现的石榴花鞋,小巧精致。
不愧是云府曾经的主母调教出来的大丫鬟,举止矜持,仪态端正,完全不像个丫鬟做派。
“见过二小姐。”
紫鹃走上前,姿态优雅地朝翁汝舟屈膝一礼,垂在肩上的发带顺着动作滑落下来,上面绣着精致的玉兰图,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翁汝舟漫不经心地瞥了发带上的图案一眼,浅浅收回目光,淡道:“起身吧。”
听说这个紫鹃的绣工厉害,如今一见她亲手所绣的玉兰图,翁汝舟也信了几分。
想必继兄平日里衣物上的刺绣,也定是出自她手。
翁汝舟看向紫鹃,开门见山地问道:“有何事相寻?”
紫鹃既然是云府大公子的丫鬟,身份也不低,平日里清高得很,在下人面前也很喜欢端着架子,翁汝舟鲜少见她亲自上门相求。
上一次相求,还是因为云家的一位堂兄登府瞧上了她,向老爷讨要。
当时云锦斓已经死了三月,紫鹃也没有了主子,云老爷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个顺手人情,就要把她送出去。
结果紫鹃倒是宁死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抱着云锦斓的牌位跪在翁汝舟的院子前相求,若是不依,就要撞死在柱前。
最后翁汝舟出面直接拒绝这位堂兄的请求,将那位公子气得脸色铁青,踏着步子拂袖而去。
“奴婢听闻二小姐明日要给大少爷祭拜,也想一同前去。”说着,紫鹃双膝一跪,向翁汝舟叩首,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声响沉闷。
“还请二小姐成全。”
听到这婢子口口声声地喊自己二小姐,翁汝舟拧了拧眉。
如今她伪装成云锦斓,做戏做全套,云家上下都喊她大少爷,却独独紫鹃心念旧主,迟迟不肯认她为云锦斓。
也是,毕竟假的就是假的,她也只是顶着继兄的名号行事罢了。
翁汝舟敛目,神色寡淡,微微颔首,“明日祭拜,你也前去吧。”
*
翌日,翁汝舟随同云老爷前去祭拜继兄。
因为云锦斓死不见尸,无法下葬,所以只能草草地立了一处碑,姑且算是他的坟位。
每逢此时,云老爷的情绪便会低落好几日,毕竟云锦斓是他最爱的前妻所生的嫡子,天资聪颖,文采斐然,又为人温和,是难得一见的翩然贵公子,云老爷素来疼爱他。
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天妒英才,云锦斓在赶考途中失足坠崖,自此天人两隔。
烧纸钱时,云老爷的面容又衰老了几分。
祭拜下山,翁汝舟还要赶回太仆寺上值,一进门,就看见张帆正搬着杌子坐在门前,肩上还搭着一件名贵的玄色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