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地面上,伏着身子哭嚎的官员一听此话,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爬起身,膝行上前,又是“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
“陛下,臣是无意的!况且,中箭的明明就是一个九品小官——”
卫予卿眉锋皱起,冷睇了他一眼,直接打断他的话。
“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
跪地的官员闻言面如土色,煞白的脸庞血色尽褪,整个人就如死猪一般被金吾卫拖了下去,在雪地里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狩猎中断,圣上突然决意回宫。
张武龄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圣上是在闹哪一出。
当他策着马从山林绕出,抬头恰见一方软轿已经停在金尊玉贵的轿舆前。
一位穿着太医服,鬓发霜白的老御医拎着药箱从轿子下来,步履匆匆地靠近轿舆,朝着里面的人跪拜行礼。
张武龄顿时奇了。
这老御医是前朝的御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新帝赏识他,依旧重用,如今一把年纪了还坐镇太医院,平日里只给皇上本人看病。
怎么……难道陛下出事了?
轿舆内。
翁汝舟神智不清,眼前的景物似乎朦胧了起来,瞧不真切,但胸口的疼意却是实实在在,将她一会儿拉回现实,一会儿又抛入虚空。
整个人恍恍惚惚,状态极差。
帘子外,老太医请安的声音划破寂静,翁汝舟猛地一惊,意识到什么,却听身侧的男人低声道:“进来吧。”
不行……
“陛下……”翁汝舟竭尽全力睁开眼,指尖抠在锦绣褥子上,抓出长长的一道痕。
她刚刚开口,那嗓子里的沙哑像是沙砾磨过一般。
卫予卿循声看去,瞧见她发白的脸色,就如颓然萎落的琼花,素来沉冷的声线在此刻竟然放轻了些许,似是担忧惊扰了梦中人。
“继续睡吧,太医敷了伤口就没事了。”
不行!
翁汝舟的眼皮子重得很,就快要闭上,她竭力挣扎,动作间扯到伤势,剧烈的痛感又让她猛地清醒。
“你做什么?”卫予卿及时抬手,摁住了她的肩膀,止住她自残般的动作,“还嫌伤得不够重?”
翁汝舟没有答,满心满眼都是一件事,她喉尖微滚,微微张口,“陛下,不能让太医进来……”
卫予卿皱了皱眉,点头,“也对,应该换个女医。”
只是这女医请来,总会教人生疑。
翁汝舟急得额间冒汗,“不、不是,臣的女儿身,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卫予卿望着她,眼瞳幽深如墨,如同深不见光的长夜,“哦?那你打算瞒到何时?”
他睨了翁汝舟一眼,“瞒一辈子,永生都不嫁不娶?”
翁汝舟没有回话,只是疲倦地闭上眼,睫影落下,在眼睑处覆下浅浅一道深黛。
轿舆内静了瞬,四足麒麟香炉散出袅袅之烟,弥漫在二人间,像是一道虚无的隔阂。
即使她没说话,但这番姿态,卫予卿又何尝不知她的回答。
他目光微转,落在车壁的双龙戏珠雕花上,淡淡道:“你既然不想让他人知道,那朕就让太医闭嘴。”
说着,卫予卿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腕骨线条流畅,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锋利和戾气。
“死人的嘴是最严的,看完诊,朕就将他们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