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承认,卫予卿也不意外。
他扬目一扫,狭长的眼尾挑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批奏折太无聊,硬是拿她的短处调侃。
“那怎么眼睛红红的?说来给朕听听,谁欺负你了?”
他的尾音轻扬,那么一股酥酥麻麻的滋味,忽然自翁汝舟的心尖涌起,像是羽毛尖尖轻扫而过。
她不知道自己耳廓有没有红。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翁汝舟只是回道:“臣没有哭,只是眼睛落了雨,进了什么脏东西。”
卫予卿轻哼一声。
好心当作驴肝肺。
真是讨厌。
“陛下,威宁侯正在殿前求见。”
威宁侯张武龄?
卫予卿的眉峰轻轻蹙起,乜了殿外一样,接着淡淡收回目光,整理袖子,不过一瞬,又恢复成往日的威仪的模样。
“朕要去御书房。”
卫予卿站起身,一身玄衣纁裳,身姿颀长,头顶的硫珠晃荡,击出声声脆响。
他看向床榻上正抬头仰望着他的翁汝舟,唇间弧度点点,道:“翁爱卿,好好休养。”
说着,他忽然低下头去。
翁汝舟只觉得一股龙涎香扑面而来,帝王冠冕下的硫珠几乎要触到她的耳尖,冷玉触感吓得她心头微滞,连手脚都开始发麻。
她刚想躲开,却见卫予卿只是伸出手,将搭在床头的一件紫貂大氅拎了起来,披在肩头。
原来……他只是想拿衣服而已。
翁汝舟耳根微红。
是自己多想了,真的是太尴尬了……
李常德非常识相上前,将他大氅的系带规规矩矩地绑紧,翁汝舟坐在下方,一颗心砰砰乱跳,不由得庆幸自己还好没露怯。
若是躲开了,卫予卿这般骄傲的人,估计又该生气了。
惹了一个云锦斓,她可不想再惹上卫予卿,不然还得再挨一次箭,才能挽回她在帝王心中的形象。
“朕走了。”
李常德系好带子,卫予卿看了翁汝舟最后一眼,忽然伸手将被子拉起,盖上她单薄的肩头。
做完这个动作,他转身离去,高大颀长的身影很快迈出殿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翁汝舟怔了怔,抿着单薄的唇,缓缓睡下了身。
*
太医开的药很有用。
翁汝舟第二日便退了烧。
既然大病已去,只遗留小病,翁汝舟也不好意思赖在皇宫不走,择日便自请离去。
听闻她的请求时,卫予卿正站在池边喂鱼。
他的神色淡淡,宽匀的手掌一翻,鱼食滚落,一池子的鲤鱼顿时蜂拥过来,挤成一团扑抢鱼食,溅起水花。
今日雨霁,日头高照。
阳光打落在水面,像碎了一池的星子,鲤鱼的背脊光滑无比,色彩鲜艳,漂亮得很。
翁汝舟站在卫予卿身后,瞧不见他正面神情,只能站在原地,有些忐忑地等待。
等了又等,没见帝王说话。
翁汝舟正纳罕着,身前的帝王总算动了,慢慢侧过身,“爱卿想不想喂鱼?”
翁汝舟:?
她踌躇着,不敢回话。
卫予卿什么意思?
是想让她喂鱼食?
还是想将自己丢进去喂鱼……
斟酌了一番,翁汝舟道:“臣不想的,谢陛下。”
卫予卿睨了她一眼,“也对,你曾经还将朕的鱼给喂死了。”
翁汝舟闻言脸顿时红了。
她入京赶考,曾在卫府住过一段时间,见王府里的锦鲤漂亮,便兴奋地喂了许多鱼食。
她没见过这种锦鲤,哪里知道这鱼没有饱感,吃撑了还硬是吃,直接就撑死了。
等平南王回府见到一池子的鲤鱼全都翻了白肚皮,死了一堆,顿时黑了脸,最后还是卫予卿背了黑锅,莫名其妙挨了他爹一顿臭骂。
“既然你想走,那便走吧。”
卫予卿放下鱼食,示意宫人为她送行。
“朕到底拘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