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撒了谎,还是对面前这个拼死保她的人撒的谎。
心中内疚感深重不已,翁汝舟绞紧双手,感觉胸间绷着一股气。
出乎意外,云锦斓似乎并不意外,也不生气。
他只是垂头,低低应了一声,接着,喉中滚出一个字眼:“好。”
他说了一声“好”,这倒是让翁汝舟怔住了。
她愣愣抬头,发上一重,云锦斓袖边的衣料触碰着她的脸颊。
冰质的丝感十分顺滑,顺着她脸颊擦过时,隐隐带着一股血腥味,还有独属于他的冷香气息。
年轻郎君摸着她的发,低声说道:“扔了就好,留着于你而言,只会后患无穷。”
竟然是为了她考虑?!
翁汝舟的鼻尖顿时一酸,她的唇微抖,又咬牙忍住,尽量静下情绪,冷静地,试探着问:“兄长这么说,难道不打算从信件出发,去查是谁在背后捣鬼?”
颊边的袖子一落,云锦斓动作十分缓慢,略有些吃力地收回手,静静垂眼,看她:“如果我准备查,你会不会害怕?”
翁汝舟闻言一怔。
她当然害怕,因为她知道,背后主使的人就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早已看透云锦斓对她的情谊,故意伪造一封情书,诱引云锦斓去往忘川崖。
而云锦斓在三年前,就是在那里坠崖的。
发生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只怕那随行跟去的阿昌,就是帮凶,杀完云锦斓回来,又据说得了“疫病”拉去火化。
恐怕“疫病”是假,吕氏杀人灭口才是真。
翁汝舟心头微凉,只觉得母亲的性子变了不少,为人凉薄阴毒,倒是让她感到陌生。
但吕氏,终归到底,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割舍不下这份母女之情。
云锦斓仿佛看破了她的心事,见她如此纠结,微微上前一步,温声道:“若是害怕,那便不查了。”
翁汝舟心中一震。
她愕然抬头:“不查了?”
那可是险些害他致死的主谋,云锦斓的意思是,放过那人?
看她一副怔然不可置信的模样,云锦斓眼尾扬起细微的弧度,接着抬手将翁汝舟鬓边的碎发缓缓撩起,别在耳后,力度很轻,像是抚弄珍贵的瓷器。
“嗯,不查了,只要你在府里好好呆着。”
翁汝舟猛地抬眼,对面的继兄也在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似冷玉,皮相温雅,惯是那般风度仪然。
他不愿再计较,若是继续追究下去,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吕氏谋害子嗣,诬人通奸,恐怕她真的会被驱逐出去。
至于麟儿,身上流淌着老爷的血脉,自然可以留在云家。
但是翁汝舟,肯定会走。
他为了翁汝舟,甘愿放过继母一马。
“兄长……”
翁汝舟喉咙干涩,想了很久,也只能吐出这苍白的“二字”。
她微微阖眼,眼睫发颤。
听云锦斓的意思,他一定知道凶手是谁。
他那么聪明,定然猜到是吕氏所为
于他而言,生母早逝,父亲妻妾成群,继母入门便谋夺家产,险些害他身死,他却甘愿吞下苦果。
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翁汝舟眉头紧锁,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这么亏欠这位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