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的睡相很安静。
平日里清冷淡漠的人，此时趴在小几上，眼帘乖顺地阖着，双臂叠在桌前，脑袋枕在上面。
官帽下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也因为睡姿的缘故而挣松了，鬓间微乱，散在颊侧，又被轻缓的鼻息拂动。
此时所有人都跪着，没有人敢抬头，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翁汝舟的异样。
卫予卿眼帘半垂，就这样看着她，脚步不自觉地缓了缓，放轻，走慢了些。
长腿一迈，几步便经过她的桌前。
卫予卿神色平静，赭黄的袖摆宽大无比，丝质的衣料垂质感很足，此时柔柔垂下，正好拂过翁汝舟的脸颊。
龙涎香的气味淡淡萦绕。
所有人都等着帝王离开。
无人知晓，那宽敞的袖袍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赭黄广袖的遮挡间，缓缓摸上了她红得发烫的颊。
带着薄茧的指腹微砺，触上翁汝舟滑软的皮肤，又带着十分轻的力度拂过她的唇珠。
一触即收，就像是碰上易碎的梦境。
甚至翁汝舟连呼吸都没有乱，完全没有被眼前人惊醒。
卫予卿收回手，负手在后，神情不变，就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从容走过。
然而还没走两步，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拽住了。
不大的力度对于他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如今处于他后侧且能碰到他袖摆的人，除了翁汝舟，还有谁？
卫予卿的步子顿时停下，回眸看去，却见翁汝舟趴在桌上仍是睡得安稳，削薄的唇微抿，只是秀眉轻蹙了几分。
看起来和刚才无异。
只是……
卫予卿眼眸轻瞥过去，落在自己的广袖上。
只是翁汝舟咬住了他的衣袍。
他顿时伸手去拽回自己的袖子，抽了抽，没抽回，翁汝舟睡得安稳，却是将那衣料咬得挺紧的，他一时之间竟然抽不出来。
卫予卿眉心微跳。
他顾忌着场上还有其他人，只是略压低了声音，冷沉着声线对翁汝舟道：“松开。”
对面的人没动，呼吸声均匀。
众人见皇上似乎绊住了脚步，停在一处不动了，有些诧异，但无人敢抬头，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态。
场上一片寂静，只有李常德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动静，瞥了一眼忙别过眼。
卫予卿见抽不出袖子，一时无语，不得不倒退回去，伸出两根指节，落在翁汝舟的唇边，冷着眉眼抵开唇齿，再一把抽出自己的袖子。
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卫予卿没忍住，轻“啧”一声。
翁汝舟，睡相不好，喜欢咬东西。
待皇上离去，在场宫宴的宾客也随之离开了七七八八，罗瑜和云锦斓相谈甚欢，正想和他一道顺路回府，却被云锦斓婉拒。
“义弟不见了，”云锦斓笑着回应：“我还要找找他。”
罗瑜只能遗憾作罢。
送走罗世子，云锦斓回目远眺，不见翁汝舟的身影。
他不禁蹙起眉心。
从翁汝舟被皇上叫上去的那一刻，他便时刻注意她的动向，若不是罗瑜一直跟他攀谈，他也不至于看走了眼，让翁汝舟消失在他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