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了许久的身子终于慢慢暖了起来。
苏钦放在床沿的手指微微一动,他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一时间怔了瞬。
这里的环境太破旧,上面的房梁结着几处蛛网,看起来有好些年头了,就连自己此时此刻睡着的床上,都只是铺着简单的草席,连帐子都没有。
苏钦一时之间弄不清自己是在哪里,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被崩落的大雪呼啸埋没,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脑袋痛得很,像是被人锤子砸了一记,苏钦皱紧眉头,缓缓撑着床板坐起身子,盖在身上的被子随之滑落。
他的目光跟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上。
其实说它是被子都算是抬举它了。
这顶多算个毯子,因为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短太窄,连他的身子都裹不起来。
苏钦将毯子拎起来,打量几眼。
有些眼熟,但真的认不出来,尤其是这粉嫩嫩的颜色很扎眼,盖在他这个壮实的男人身上违和得很。
苏钦刚将毯子放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他记得被大雪淹没前,他的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囚服,大大的囚字十分显眼,在尊严烙下屈辱的痕迹。
现在这个囚字却不见了。
苏钦盯了自己的衣服两眼,像是明白了什么,拉开衣襟,往下一瞅。
果然,衣服被反穿了。
本是里面的外翻成外面,本是外面的翻到里面。
不需要另外置换一套衣服,便可以遮掩囚犯的痕迹。
就在此时,正对床榻的门板忽然“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来。
苏钦下意识回头,对上翁汝舟的眼睛。
她的双眼一亮,手上捧着一碗汤药,眼底显然明媚了几分,“你终于醒了。”
苏钦从未见过她如此开怀,整张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他怔然一瞬,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我的衣服是你弄的?”
翁汝舟点点头。
她担心他们二人逃犯的痕迹泄露,又苦于荒郊野岭没有新衣,所以便想了个法子,直接将衣服反穿。
那就是她看过他的身子了?
苏钦心底升起一丝别扭,但很快,又羞恼地压下这个想法。
翁汝舟都没有觉得如何,他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
苏钦轻咳一声,试图转移注意力,“这里是哪里?”
“医馆。”
翁汝舟关上门,神色如常地掩上木门,几步走来,将手中正蒸腾着热气的汤药放在床头的四方桌上,道:“大夫给你开的药,加了鹿茸和人参。”
苏钦道了一句谢,又瞥了翁汝舟一眼,随口问了句:“你的披风呢?”
话一出口,他猛地意识过来不对。
苏钦低头抓起身上的毯子看了眼,摸了一把布料,是上好的宫绸软缎,百金一匹,只有皇亲贵族才用得起。
苏钦惊异:“怎么变成这样了?”
也难怪他认不出来,卫裳身为长公主,身上的披风自然是嵌着昂贵珠玉,缀着精致的翠羽,华丽的不得了,怎么看怎么贵。
但如今,他身上这件披风,缀饰全无,什么珠玉,什么翠羽,全都不见了。
就像一个普通的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