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香室开始做香时,秦晓晓才知道商淮景为什么要跟着上来陪她一起。
她看着他称上的克数:“你为什么减了麝香的分量?”
“我闻了你上次制作的,麝香味太重了,当然可能和季节有关,冬季可能发酵的没那么好,所以这次可以减一点试试看。”
“好,那我试试。”
“0.2克的区别其实不大,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对于气味来说,中后调就不一样了。我还是喜欢你上次在课堂上说的,用香在乎心境、香气,而非香方的精确度,所以,我们其实可以做调整的。”
秦晓晓感激的看向商淮景,原来他是真的懂她。
她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其实,和你们所看的记载中黄庭坚的婴香香方相比,我已经偷偷修改了一些比例,但是我……”
“你怕我会觉得你这不是正宗的婴香了,是吗?”
“是。”秦晓晓一个劲儿的点头。
“好了,”商淮景将香泥搓成一个个小香丸,挨个在摆在一旁的空桌子上晾晒,“等等放入罐子里窖藏半个月再看效果吧。现在气温慢慢回升了,香气应该会比上一批好一点。”
“在我看来,这恰恰也是香的魅力所在,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香气。”秦晓晓拿了一个香丸放在手里把玩,慢吞吞的搭腔。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有魅力吗?”
“啊?”
“痴迷于香的时候。”
商淮景很少如此直白的夸人,何况,此刻他们相对而坐,而他就撑着头直勾勾的盯着她。秦晓晓觉得躁得慌,两个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
她慌乱的低头,错开交汇的目光,转移话题:“你说,齐会长会合作吗?”
“我觉得会。”
“为什么?”
“因为他看中的不是产品本身,我记得当时他拒绝如梦令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
“那就好,你觉得他会那就肯定是会了。”
“这么笃定呢?我都只能给一半的可能性。”
“嗯,你每次总能说对。”
“如果合作了,这些香不会用机器或者半机器生产,到时候还需要你手工完成。”
“乐意出力。”秦晓晓俏皮的笑了,“你为什么做成香丸?”
之前的婴香,为了配合云城的用香习惯,秦晓晓思索再三,还是做成了线香和盘香状,但没想到,商淮景会给它做成丸子状。
“和协会一起联名,推的就是复古,做成香丸会更合适。”
秦晓晓若有所思的点头,犹豫着开口:“我能问一下问题吗?”
“到底什么是联名……”
“简单来说,就是现在掀起一股ip风,什么都讲究文化联名,比如……”商淮景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这件衬衣,就是这个衣服品牌和一个电视剧的联名款,这件衣服上的文字、图案。用的就是电视剧里的,这样也算是衍生的一种宣传,双方都想要的结果,对于两家的粉丝来说,也是喜闻乐见的。”
秦晓晓配合的点头:“我懂了。”
“你现在的思维越来越……现代了。”
面对商淮景的打趣,秦晓晓也跟着感慨起来:“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算啦,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秦晓晓,那有一天真的能回去了,你会舍不得这里吗?”
“我……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好了,把香封存起来你去那边玩一会。”
“你呢?”
秦晓晓刚问出口,便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只见他拎着那一袋桃花,去里屋的洗手台清洗了干净,又拿来簸箕,将他们挨个摆在上边。
“秦晓晓,你是要机器烘干呢还是阳光晒呢,有一个不好的消息,现在快傍晚了,太阳落山了,这里光线也不怎么好,阴干的话效果可能不如人意。”商淮景从里屋探出头来,湿漉漉的手里还沾着一朵桃花,“要么……取一些新鲜的花瓣捣汁,再留一些分别自然风干和机器风干。”
“那……”秦晓晓不懂那么多讲究,但她知道商淮景不会害她,“那就分三份吧。”
两人又忙了起来,屋外起了很大的风,秦晓晓怕大风吹了她的花,跑过去将纱窗关了,又把要风干的花用网兜吊在窗边。忙完这一切,透过玻璃的反光她看到商淮景正半跪在桌边捣花,手肘和白袖口上都沾了些汁水,秦晓晓心疼的看着那被染坏的袖子。
慢慢朝他走过去:“我来弄吧。”
“我都上手了,再换你又弄得一手,何必呢?”
秦晓晓局促不安的站在他身边,见他额头上渗了细细的汗珠,犹豫再三还是找来了纸巾,递了过去。
商淮景双手都沾了汁水,很自然的仰了仰额头,示意秦晓晓替他擦。
“麻烦了。”
她想拒绝,可又说不出口,只能蜻蜓点水似的用纸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又迅速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退。
退到了秦晓晓觉得安全的距离。
但那种独处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她感觉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这也迫使她往后退了几步,后腰直接撞到了后边的桌角。
“你怎么了?”商淮景放下手里的石舂,“后面不是有凳子吗,给我看看,撞哪里了?”
秦晓晓捂着腰,摇头:“没事,磕了一下而已。”
“那也不行,我看看!”
“不,不用!”看着秦晓晓死死的拽着衣摆,又看了眼自己手上沾的汁水,商淮景别过脸去,一边擦手一边替彼此解围:“我去给你买盒膏药,回去你自己贴上就好了。不然第二天腰会疼的。”
“不用。”
这句不用刚说出口,商淮景已经拿了外套准备出门口:“楼下对面就有药房,你在这等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只能将想说的话全数咽了下去,坐到他刚刚坐的那张香桌旁,开始继续捣着花。
鲜艳的淡粉色的汁水在小巧的粗糙的石臼里炸开,秦晓晓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浸湿了一般,变得湿漉漉的。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但当看着商淮景气喘吁吁的拿着药膏跑到她面前时,她又开始局促起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商淮景将药膏塞进她风衣口袋里,“回去记得自己贴在患处,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秦晓晓没有动弹,她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看他伸手将她挂在衣架上的风衣拿下,又关了暖气,走到她面前时将搭在胳膊上的衣服递给她。
见她不动,商淮景只以为她是担心她的桃花呢。用安慰的语气同她说,“剩下的我来弄吧,先送你回去。”
秦晓晓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竟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是个不错的丈夫。
丈夫这个词令她打了个激灵。
她心不在焉的接过外套,别别扭扭的穿上,又快步往车里跑。
这晚,秦晓晓终于想明白了,她开始不习惯与他独处,好像……好像是对他有了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