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卖了我吧,卖了我弟弟就有钱读书了。”
小姑娘跪在陈嫂子面前来了这么一句,唐忆雪看向门口,陈修明和许齐都站在那,原来刚刚三个小鬼头就躲在门口偷听呢!
许大嫂没有说话,小姑娘许初还急了:“娘亲,我知道李婶家的大丫就是卖给了张家,李大哥才娶到媳妇的,娘亲,你把我也卖去张家吧。”
许大嫂哭着抱紧许初,依旧没说话,反倒是门口的许齐跑了过来,反对道:“不行,大丫姐上次回来,手都是肿的,张家会打丫鬟的,不能卖姐姐。”
说着,小小的人也急哭了,拉着许大嫂衣袖说:“我不读书了,不读了,娘亲,娘亲你不要卖姐姐。”
唐忆雪眼眶都湿润了,刚准备说话,又见许嫂子拉着许齐就朝他的屁股打去。
“让你不读书,让你不读书……”许嫂子边打边大哭。
“我不读了,我就是不读了……”许齐毫不示弱。
“娘亲,你别打弟弟了,弟弟乖,你别气娘亲了。”许初两头劝道着。
许大嫂打了几下,松了力,唐忆雪见状,连忙扶住她,道:“许嫂子,您别生气……”
谁知许大嫂像是没听到唐忆雪的声音一般,眼睛直直地盯着许初,一下跪在了许初面前,摸着许初的脸说:“闺女啊,你长大不要怪为娘。”
唐忆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大嫂,若诗连忙上前,轻扶着她。
许初点点头,说:“不会的,娘亲,弟弟读书是大事,我不会怪你的。”
看着母女俩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唐忆雪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眼看着许嫂子要将此事敲定了,只剩许齐独自一人还在坚持着“不要卖姐姐!”
唐忆雪按捺住了心里原本的想法,不解道:“怎么就到了要卖孩子的地步,实在不行这房子还值一些钱啊!”
这句话终于成功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唐忆雪说:“这套二进的院子应该值个五六百两吧,怎么能为了十两银子……”
唐忆雪还未说完,许嫂子摇摇头,打断道:“不行,这房子不能卖,这是阿齐他父亲留给他的。”
“对啊,娘亲我们可以卖房子的,我们换个地方住,不要卖姐姐,不要卖姐姐,好不好。”许齐劝道。
“阿齐,这房子不能卖啊!要是卖了,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爹!”
唐忆雪被许嫂子这逻辑给气到了,京城人都知道,文秦巷的房子不便宜这小二进的宅子卖了,再买个小一点的,既有了住处又有了银钱,为何就偏偏要卖女儿!
唐忆雪真的不懂,不懂卖女儿的许嫂子,更不懂才八岁的孩子为何能在家里还绝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心甘情愿的主动要求被卖掉!
穿到这个时间已经快两年了,和甄氏斗智斗勇时她只觉得有趣、在郊外被刺杀时她感受到了害怕,而现在,她却突然有了些无力的感觉。
于是唐忆雪的声音有些颤抖而凌厉地道:“许嫂子,你真想好了吗?卖房子还是卖女儿?”
若诗感受到了唐忆雪的颤抖,紧紧的支撑着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陈修明也似乎被吓住了,走到唐忆雪身边不知所措。
许嫂子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抱着许初说对不起。
这,就是做出了选择。
唐忆雪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许嫂子,反正是要卖,不如把这孩子卖给我吧,那张家出什么价格,我多出一倍。”
原本,只要许嫂子刚刚选择卖房子,唐忆雪就决定资助许齐读书。许齐这孩子十分乖巧,她也很是喜欢,束脩的钱对她来说也并不算什么。
但许嫂子还是选择了卖许初,那她就必须把许初带走,不然若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
“不行,我不要卖姐姐。”许齐大哭起来。
唐忆雪喝道:“阿齐,听我说完再哭。”
许齐是知晓唐忆雪的郡主身份的,她的话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许齐当即就止住了哭泣,不过一下子听得太猛了,很是咳嗽了几声。
唐忆雪把许初拉到自己面前:“阿初,你愿意跟着我吗?如果跟着我,我们就要去趟南边。”
许初小声地问:“那我还能见到弟弟和娘亲吗?”
唐忆雪心疼地摸着她的小脑袋说:“会的,我们很快就回来。”
“那我想跟着姐姐,姐姐是好人。”小姑娘说这话说得十分认真。
“许嫂子,把阿初卖给我吧,我给你两倍的钱。”唐忆雪说完,就不再理会她。
而是又把许齐拉到自己面前,问:“很舍不得你姐姐?”
许齐抽噎着点头。
“那你好好读书,日后找我把你姐姐赎回去好不好?”
许齐低着头不吭声。
“我给你十五年的时间,这十五年,你能攒到二十两吗?”
“我能!”
“那好,阿齐,你记得你姐姐今日为你的付出,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许齐又大哭着说:“不要,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得,这臭小子真不好哄。
唐忆雪放弃攻略他那边,转身对许嫂子说:“咱们立个字据吧!”
最终唐忆雪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许初。
唐忆雪从许家回去后,依旧十分生气。
她知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许家。
但凡是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唐忆雪都不会如此气愤的。
她是听过许嫂子对许初的好,许齐说过桌上的肉许嫂子从不舍得夹给自己,但却会给许初夹;宁愿自己眼睛都熬坏了,也想给许初做新衣裳。
可是,明明那么疼爱的闺女,为何就为了儿子上学,就要给……
甚至于,自己明明给过她选择了,儿子比闺女重要!
就连一套院子也比闺女重要!
简直离谱!
但唐忆雪又不能过多责怪于她,毕竟这个世上都是这样。
唐忆雪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