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在刚出来的时候其实不叫九转大肠,而是叫做红烧大肠,毕竟红烧嘛,你也知道起名字比较方便一些,而且做法也不难。
这道菜是清光绪初年的时候济南一个名为九华楼的掌柜所创,他本人既是掌柜又是大厨,而我先前的那个师父正是这道菜的创始人的徒弟之一。
所以这道菜的创始人也算是我的师爷了。
只不过后来这道菜在经过多次改进之后,使得大肠的味道进一步提高,当时许多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在设宴时,这道菜是必上的。
结果就有人像是古代的那些诗人墨客一样,为了喜欢的食物题诗一首,还特意以道家九转金丹一般的寓意给这道菜又起了个新名字,叫做九转大肠。
后来我师爷觉得这名字还不错,所以就沿用了下来。”
陈年不禁点了点头:“没想到还有这等故事,那照这样看来,师父您也是师出名门啊!”
“还行还行。”孙师傅乐呵呵的点了点头,显然对于陈年的称赞十分受用。
“那师父做这道菜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啊?我们从菜市场买来的大肠人家会不会给洗干净?”陈年又好奇的问道。
他知道后世中买回来的大肠是干净的,只不过就算如此,买回家之后还要继续反反复复里里外外的再洗好几遍才行。
而这個时候的民风也更加淳朴一些,普通人们对于生活的质量要求其实也没那么高,所以陈年就担心买回来这玩意儿还得自己从头开始洗。
“这你放心,除非你是直接站在杀猪的旁边等着的,那样肠子里肯定是有东西的,但你要是从卖肉卖下水的那边买回来,一般他们都是会经过清洗的,但肠子这种东西就算你知道人家给你洗过,但买回来伱自己不洗洗心里肯定会不放心的。”孙福全说道。
陈年听到这里之后便也放心了,只要人家能给洗一洗就好。
“不过师父,肥肠这东西好像有些人不太爱吃,我记得咱们武馆里好像就有人不吃下水。”
可孙福全浑然不在意,一边跳马吃掉陈年好不容易才过了河的红色小兵,“唉,他们不爱吃是他们的事,他们没有口福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三爷爱吃,德春和虎子还有大少爷也爱吃!”
听到这里陈年不禁心中敬佩起孙老爷子来,看看人家这大厨,就是有底气,爱吃不吃这话放在一般厨子身上敢说?
那很明显是不敢的!
“师父你以前在武馆里做过这道菜没有?”陈年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做过吧,我记得是在五六年前的时候。”
陈年一听五六年前,那不是孙师傅刚来津武门吗?怎么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做,而且三爷不是喜欢吃吗?
“我懒得洗,所以就一直没有做。”
“那师父你刚开始又为什么……”陈年追问道。
而孙师傅听到这问题一下就笑了:“你瞧你这话说的,那个时候我刚来不得东家爱吃什么我做什么啊,就算再麻烦也得做啊,后来在这边待习惯了就无所谓了。”
孙师傅的回答十分真实,让陈年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不过要是照孙师傅这么说的话,那算不算是恃宠而骄?
“那师父您这次再做是因为他们没有在比武的时候拿到好成绩打算让他们开心开心吗?”陈年思索着说道。
而孙师傅这时却又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主要我这不是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吗?有徒弟在我自己就不用洗那玩意儿了,所以别说是明天了,就算以后天天做也无所谓。”
陈年:“……”
师父果然还是那个师父。
可虽然孙福全说的不是特别好听,可陈年也并不在意,自己是要从人家手里学东西的,做点这些脏活累活怎么了?大家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师长面前这种活自然还是该由年轻人来做。
否则事事都要师父来做的话,那要徒弟是干什么的?
总不能平白给自己找来一个学自己手艺,却要自己干活儿,在学手艺时还什么都不做的祖宗吧?
那样就不是收徒,而是实实在在的缺心眼儿了。
据陈年所说,他今天晚上是专程来找自己下象棋,捎带问一下九转大肠的制作方法,而孙福全自然不能只给陈年说历史。
既然陈年这么好学,他也十分愿意给陈年讲一讲这道菜。
“第一步,不用说你肯定也知道这道菜得先把里面的东西洗干净了,而且拿回家洗的时候最好是用醋、面粉再加上花椒,光是把上面的东西洗干净不算,你还得把里面的油去了才行。”
“那就是猪大肠内壁上面的那一层肥油吧?”陈年询问道,当然陈年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毕竟红红饭店里的小面也有肥肠浇头。
虽然那些肥肠是陈年直接买来对方已经洗好和处理干净的,可这猪大肠要处理到什么程度陈年还是知道的。
虽然陈年没有做过红烧大肠,但是这种卤大肠在店里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师父,这一点我好像知道,用醋是不是要去掉肠子上面的那些粘液啊?”陈年举一反三地说道。
“嗯,这一点叫你说对了,不过我从我师父这边学到的是放醋,你要是想用盐也可以,反正最后都能起到效果。”孙福全解释道。
“洗完之后就是要把肠子套上,具体手法我现在也跟你说不清楚,明天你看就行了,不过在用肠子自己把自己套住之后最好找点儿竹签之类的东西给他粘上,要不然就会跑,到时候炸出来切开之后就没有样子了。
九转大肠一方面说的是他的那个味道,一方面也是说他的造型,九转嘛里面怎么也得有点儿转纹才行吧?”
“那倒是。”陈年现在大脑之中对于孙师傅所说的大肠套大肠完全没有概念,只是在脑海中大概模拟设想了一下,大肠里面嵌套了一个九转十八弯的盘山公路的样子。
“反正这玩意儿说起来没什么难的,要注意的地方还是挺多的,不过啊,以你现在的水平想做出来也不难,就是稍微花点功夫,总之剩下的我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到明天你直接看就好了,有不懂的你那时候再问。”孙师傅说着说着感觉自己有点走神,而在一个不留神之下陈年的马和炮居然都冲了过来,而这个时候自己这边的防卫力量并不是很多。
所以孙师傅也不打算再分心给陈年说什么了,而是打算专心下棋。
而陈年这一刻也不禁沉浸到了其中,今天说不定可以趁着孙师傅走神偷摸儿赢上一把。
也算是一雪前耻了。
可随着孙师傅专心致志的开始下起了棋,陈年顿时就感觉到了压力,很快在孙师傅步步紧逼的反攻之下,陈年也闭上了嘴,开始专心盯着面前的棋盘。
他得防着孙师傅的反扑,眼看着胜利在望,他可不能在这种时候翻了车,毕竟以后再想要找到孙师傅在下棋时走神的机会可是相当难的。
但最后陈年还是输了,随着对方一记跳马挂角酱,陈年丢掉了自己唯一的一个马。
“可恶啊,要不是我的马腿被别了我怎么可能会输?”
陈年不甘心的将自己的红帅抽离,任由孙师傅吃掉自己的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年的败局已定,他已经能够想得到孙师傅会以怎样的招式来进攻自己了。
现在自己这边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对面的棋子了,因此输掉也只是时间问题,最后陈年有些受不了,直接弃子投降。
而第二局陈年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孙师傅在刚才的时候就打了个哈欠,现在只想早点睡觉,于是在和陈年下第二盘的时候,一招比一招狠,一环扣着一环,让陈年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
“真的是太强了!”陈年就在走出孙师傅房间的时候,还一边不住的感叹着。
以后还是不能小瞧天下英雄啊。
陈年大概问到了一些九转大肠的做法,就打算回自己的屋子当中休息,明天还要早点起来去买菜。
他打算以后每天早上都早一点过去买菜,然后一早上买够全天要用的菜,就不用在下午的时候专门去跑一趟了。
而且陈年到时候打算推一个平板车去,这样一来就算摊主那边没时间送菜,自己也可以把菜都推回来。
可陈年刚刚关上孙师傅的门打算回自己的房间里,可刚一转头就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就在自己房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对方一开始是坐在台阶上,然后双手抱膝的,在看到陈年出来之后便立刻望了过来。
一双眼睛通红。
“小四你怎么在这里?”陈年此时也看清了来人,惊吓过后连忙询问起来。
“陈哥,我就是想来找你问一问小三的事……我下午起来之后才听说了这事儿,可我又不敢去问师父和师兄们,只能等到晚上的时候来问问你。
刚才我想去找你,结果你不在屋里,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见到你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陈年一听小四这话顿时便明白了,在整个津武门中就属小三和小四的关系最好,他们每次巡逻都是一起的,每次排班站岗也都是同伴。
再加上他们两个住着同一间屋子,所以小四一直都把小三当作自己的亲兄弟来看待。
可一说起小三来,陈年那太有话语权了。
于是走到小四跟前,坐在小四旁边的台阶之上,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这事说来其实也和我有关,发现小三的时候是上午,我看完津武门的比赛,本来打算回去……结果花坛那边好像有个人在鬼鬼祟祟的偷看,然后我就悄悄走了过去……”
就这样陈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自己发现小三,到小三被撵走的全过程说了一遍。
小四起初在听的时候满脸都是惊讶,他完全不相信小三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就像是钱虎也不相信唐德春会做出有损津武门的事情来一样。
但最后听到证据确凿,龙虎门那边直接开始耍赖不承认,而小三却不甘心的问出那些话之后,他这才终于相信了。
“多谢陈大哥。”小四有些失魂落魄地向陈年道谢。
“没事,你还是先回去睡吧,这么晚了在外面乱跑也不好。”陈年叮嘱道。
而小四却摇了摇头:“我现在哪里睡得着啊,原本我们屋子里有三个人,现在就只剩下了两个人,我想要去找找他,这边还有一些他的东西,如果不给他的话,过几天大概也要被扔掉了。”
陈年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显然现在不是劝对方的时候。
“好吧,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但我也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情怨恨三爷,毕竟出了这种事情……”
“放心吧,我懂的,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事怨恨三爷?只不过我是出于个人的交情,所以才去看看他罢了。
小四说完又朝着陈年一拱手,然后踉踉跄跄的便回屋里去了。
而过了一会儿,陈年就透过窗子向外看去,小四背着一个包裹蹑手蹑脚的来到院中,然后找了一处门墙,先是拉开一段距离,然后经过助跑便轻巧地跳上了墙头。
“真是纳了闷儿的,他们怎么一个个的翻墙头这么熟练?难道在津武门学武其中有一个必修的科目就是翻墙头?”陈年不禁在心中猜测道。
可他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想跟上去看看小四究竟会对小三说什么,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
话说小四在从津武门墙头翻出去之后便思索了一下小三可能在的位置,随后左右看了看,便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小四来到了一处桥洞下面,水草杂乱,蚊虫纷飞。
果然他在这里看到了坐在河边呆呆望着水面的小三,倒影落在水中,却看不清面目。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埋头快步朝着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