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盛长乐也只能硬着头皮,埋下头停在一旁,依次给三人行礼,“臣女恭请圣安。见过卫王殿下,首辅大人……”
皇帝忍耐着,目光没有在盛长乐身上多停留,只是若无其事的询问身旁的李元珉一句,“五哥这么久没回京,可还认得出这是谁么?”
李元珉目光落在盛长乐身上,仔细上下打量一眼。
他回来之前,就曾想象过她如今的容貌,却不知她比以往想象之中的要美上百倍,特别是身上那娇贵艳丽无人能比的气质,只让人忍不住被这般花容月貌所惊艳,久久恍然出神。
只可惜,她即将嫁做人妇了,嫁的还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徐孟州。
李元珉目中寒意一闪而过,回答道:“自然认得,熙华表妹。”
这一句表妹,瞬间就拉近了二人的关系,将盛长乐的记忆拉回到了遥远的曾经,尚且年幼之时,对她最好的人一个是太皇太后,另一个就是面前的卫王李元珉,她的五表哥。
李元珉身份尊贵,是先帝元后的嫡出皇子,与废太子和淮安长公主是同胞兄妹,盛长乐年幼时候最喜欢整日缠着他,太皇太后的意思,等她长大就将她许配给李元珉,卫王妃的位置都给她预留好了。
谁知后来,李元珉参与废太子篡位谋逆之事,获罪被剥夺一切实权,遣送封地,勒令永世不得回京。
李元珉走的时候,盛长乐都哭成了泪人,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也是五表哥被贬离京,太皇太后过世,父亲与她不亲,盛长乐孤立无援时候,才巴结上皇帝想找他做靠山。
前世盛长乐成亲的时候李元珉也来过,那时候他们只匆匆见过一面,话都没说几句,再次听说他的消息,便是因为他私自藏兵,企图谋反的意图败露,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引火自焚。
听闻他死讯的时候,盛长乐还伤心难过了许久。
渐渐抽回思绪,盛长乐含着笑意,偷瞄了一眼李元珉,道:“不知卫王殿下何时回京的,怎么也没听淮安长公主提起。”
李元珉回答,“昨日刚到,今日一早才进宫面圣,现在正打算去面见太后。”
皇帝便提议道:“不如昭昭与我们一同前去。”
这句随口的“昭昭”一出,旁边徐孟州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那股凛然气势压了过来,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分。
皇帝感觉到头皮一凉,还以为是宫道上吹过来一阵阴风,丝毫没有意识到是来自某人的敌意。
盛长乐也懊恼,狗皇帝竟然当着徐孟州的面唤她小名,就不怕她解释不清楚?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喜欢故意给她添乱!
盛长乐僵硬的干笑一声,也只好道:“熙华方才刚刚从长生殿出来,还得太后娘娘诸多赏赐,正赶着回家,就不去打扰诸位了。”
而后盛长乐一一道别三人,对上徐孟州的视线时候,还不忘朝着他抛出一个暧昧的眼神,不过徐孟州依旧不动声色就是了。
待盛长乐走远之后,回过头来,皇帝才又故意询问李元珉,道:“五哥,你可听闻首辅与熙华郡主的婚事了?”
皇帝知道,盛长乐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卫王李元珉,整天跟在他后头,也是卫王被贬之后,皇帝才有了机会,代替卫王的位置跟盛长乐交好。
这件事一直都是皇帝的心头刺,他知道盛长乐或许不喜欢徐孟州,可是卫王不一样,说不定盛长乐现在心里还惦记着卫王的。
想到这里,皇帝愈发不待见李元珉,甚至有点后悔赦免他回京,要不然,就赶紧给他除掉。
李元珉面不改色,如实回答,“进京路上略有耳闻。”
皇帝叹息一声,道:“记得当初皇祖母是想把熙华许给五哥的,朕原本也打算圆了皇祖母的心愿,不过只怕熙华这么娇生惯养的,去陇西贫瘠之地会水土不服,这才就近许给首辅,想来五哥应该不会怪朕吧?”
皇帝提起李元珉跟盛长乐曾经有过婚约的事情,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徐孟州听的。
果然,这立即引起了徐孟州的不满,毫不掩饰的把难看的脸色摆给他们。
因为盛长乐的母亲是公主,大周的帝王和亲王不是她表哥就是她舅舅之类,并且她家表哥还一个个都是狠角色,一个傀儡皇帝还不够,又来一个反贼卫王……还都赶着找死。
李元珉很自觉的回答:“那只不过是小时候皇祖母的玩笑话而已,岂能当真,臣现如今戴罪之身,熙华金枝玉叶怎能跟着我吃苦,自然是首辅年轻有为才配得上她。”
说话间,皇帝和李元珉两兄弟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徐孟州身上,似乎都在等他,看他怎么回答。
然而徐孟州并没有打算理会他们,只道:“臣想起来还有件要紧事去办,就先不去长生殿了。”
随后徐孟州扭头转身就走,只留给他们一个淡漠的背影。
看着徐孟州离去,两兄弟对视一眼,还一头雾水,这是生气了?
*
盛长乐和他们分开之后,原本正往宫外走。
可是刚走到一半,背后徐孟州大步跟了上来。
盛长乐看见这男人突然无声无息的冒出来走在她身边,与她并排而行,还吓了一跳,迟疑询问,“首辅……不是要去长生殿么?”
徐孟州一本正经回答:“我有要紧事,需出宫一趟。”
所以,他要跟她一起出宫。
盛长乐心下窃喜,原本是打算找个话题的,却听徐孟州先开口说道:“方才听闻,郡主与卫王曾有过婚约?”
盛长乐立即撇清关系,解释道:“只是当年外祖母口头说了说,那时我年纪还小,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刚刚看见卫王殿下,若不是宫人提醒,我都险些没认出来。”
徐孟州垂目看她一眼,自然不信,“他走的时候十四,现在十九,也没多大变化,你这就认不出来了?”
盛长乐干笑一声,点点头,“我记性不太好,不像首辅过目不忘。”
徐孟州颦眉,“你怎知我过目不忘?”
盛长乐补充道:“首辅的事迹当然全天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首辅是天纵奇才,文曲星下凡,五岁就能作诗,十岁就能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十六岁高中进士,弱冠之年上任首辅,年纪轻轻就已执宰三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哪有你说那么夸张?”
盛长乐熟练的拍马屁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冷幽幽打断了。
少女娇羞一笑,甜腻腻的说一句,“首辅在我心目中向来就这么厉害。”
她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眸之中,写满“钦佩”二字,都让徐孟州不自觉轻笑了一声。
两人不知不觉出了皇宫门外,盛长乐指着路边自己早已备好的马车,“首辅要去何处,可用我送你一程?”
徐孟州想到马车里空间狭小,又无外人,还不知她想干什么。于是别开脸,道:“不了,我另有安排。”
盛长乐体态曼妙,栖身行了个礼,“那我就先走了。”
“嗯。”
随后盛长乐由婢女搀扶着,上了马车,在板榻上坐下之后,她又打开车窗,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看见徐孟州远远站在下头,盛长乐袖子掩唇,摆出她那标志性的妩媚笑容,朝着徐孟州挥手道别。
马车渐渐远去,徐孟州久久站在原地,看着宝马香车的残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扭头转身,又折返回去。
阿东有些疑惑,“六爷要出宫办事么?属下马车已经备好了。”
徐孟州扬了扬下巴道:“去都察院。”
阿东一脸狐疑,不是要出宫么,怎么又去都察院了?
可总觉得主子脸色难看,火气还有点大,阿东又不敢多问,只能紧紧抿唇。
*
盛长乐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回想起先前见到卫王李元珉的场景,她已经开始在想如何救他了,不然他私自屯兵的事情徐孟州已经知道了,早晚也会悲剧收场吧?
她不但可以救他,或许,还可以拉拢他呢。
与盛长乐同坐在马车之中的还有秦嬷嬷,离开皇宫之后,秦嬷嬷才有机会与盛长乐私底下说话。
秦嬷嬷将手帕包着的翡翠镯子取出来,递到盛长乐面前,如实交代,“这是太后当时赏赐给奴婢的……”
盛长乐看一眼那镯子,轻笑一声,“你收着就是,今后你时常去向太后禀报一回,必定还多的是赏赐。”
秦嬷嬷连忙表示忠心,“郡主且放心,该说的奴婢会说,不该说的绝不透露半个字!
“太皇太后当初对奴婢恩重如山,这辈子奴婢了无牵挂,本来是想在寺里守着太皇太后的灵位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如今能为郡主效力,也算是了却太皇太后一桩心事,奴婢自当万死不辞,绝不会出卖郡主!”
盛长乐点点头,“我有些事不便告诉你,只希望嬷嬷把我交代的事情料理妥善即可,我既要用嬷嬷,自然是绝对信得过嬷嬷。”
前世盛长乐从没怎么把秦嬷嬷放在心上,后来秦嬷嬷在崇化寺重病缠身之时,临死前都还在念叨着她,只可惜她知道的时候已为时已晚。
*
回家之后,云锦苑闺房暖阁内,美人舒舒服服斜依靠在软榻上,悠闲惬意的半眯着眼。
屋里,婢女正在分装清点盛长乐从宫里带回来的赏赐,沉璧看得是眼花缭乱,不禁感叹,“太后怎么给郡主赏赐了这么些东西!”
秦嬷嬷解释道:“太后赏赐给郡主的嫁妆。”
难怪……
正说着,外头忽而有人前来禀报,“三姑娘求见郡主。”
三姑娘盛长宁,正是前世顶替盛长乐进宫那个。
回想起临死前盛长宁捧着肚子得意忘形的嘲笑她,盛长乐顿时就一肚子都是火。
就为出一口恶气,这辈子她也休想再踏进宫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