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候,天边霞光万丈,夕阳照在庭院的枫叶上,鲜红的叶子染上霞光,更为鲜艳似血。
男人身形修长,在夕阳下拉着长长的影子,步入庭院之内,直入正院。
进屋便能闻见一股淡淡熏香气息,抬眸便见,案上放着的错金螭兽香炉内,点着百濯香,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
华服美人美艳倾城,屈膝跪坐在案前,撩着大袖,正在案前沏茶。
徐孟州正好也口渴,进屋便径直走到盛长乐面前,随意的坐下,拿起已经沏好茶的茶杯,便送到了嘴边,顺口还问了一句,“今日在宫里如何?”
盛长乐却是惊愕不已,连忙抬手将他喝茶的动作拦住,瞪圆眼道:“别喝,有毒。”
徐孟州却好似不以为意,轻笑一声,还是将茶杯送到了嘴边,仰头饮下。
盛长乐赶忙挪上去,想拦都没拦住,惊恐的去掰他的嘴,“真的有毒,是我爹今天让我给你下毒的,你怎么真喝了,还吐出来,不然会没命的!”
徐孟州看她那么着急的样子,笑容渐渐消失,一本正经看着她,“当真有毒?”
盛长乐点点头,不过看好似真的吓到他了,又实在演不下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的。
就知道她肯定是在捉弄人,还演得跟真有其事似的。
徐孟州虚惊一场,一把拉着她的胳膊,拽进了怀里圈着,“竟敢骗人,你还好意思笑?”
盛长乐笑得正欢,笑着笑着,不知想到什么,却又笑容渐渐消失,实在笑不出来了。
对上男人一双深邃好看的凤眸,她渐渐皱起了眉,又长长叹出一口气。
徐孟州突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也跟着皱起眉,压低声音询问,“你方才说什么,你爹让你给我下毒?”
盛长乐憋着嘴,微微点头,“要是你三天后没死,他就与我断绝父女关系……夫君,我不想让你死,也不想断绝关系。
“我爹说得也对,我骨血都是他和大周皇室给我的,我确实背叛了他们,就算断绝关系,我得把他给我的东西都还给他,才算能还清。”
前世他们就让盛长乐给徐孟州下毒的,不过盛长乐手上从来也不沾鲜血,她自然是不会做出下毒那种事情。
前世她都没做过,何况这辈子,自然是更不会做的。
徐孟州早就预感到,盛俨回来之后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倒是不知他气急败坏,竟然会出这一步棋。
好似意料之外,又好像情理之中。
徐孟州冷笑道:“他给过你什么?给你骨血的是你母亲,小时候宠你养你的是太皇太后,你对于他,只不过是有些利用价值,让他攀上皇亲国戚一路青云直上,现在把你嫁给我,也只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若你当真是他的亲骨肉,他会如此对你么?”
盛长乐本来心情低落,好似胸口压着一块巨石。
可听闻徐孟州此话,登时就打起了精神,坐直身子看着他,“你说什么,若我当真是他的亲骨肉……”
这意思,她不是……他的亲骨肉?
本来这件事,徐孟州暂且没打算告诉盛长乐的,可既然她都已经被盛俨逼到这等地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徐孟州微微颔首示意。
看他好像知道什么却没有说,盛长乐整个人都怔住了,许久才问,“你的意思,我不是他亲生的?”
徐孟州点点头。
盛长乐好像整个人都迷惑了,因为她上辈子和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盛俨竟会不是她爹,这怎么可能?
盛俨不是她爹,那她爹是谁?徐孟州怎么会知道的?
她一连串的疑惑全写在眼睛里,愣愣看着徐孟州许久,只想等着他回答。
徐孟州也就说了,“昌平长公主是怀上你之后才嫁给盛俨的。”
说着,徐孟州将外头秦嬷嬷叫进来,秦嬷嬷也亲自证实,确实如此。
盛长乐一时间云里雾里,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那我爹是谁?”
时至今日,为了盛长乐不再被盛家逼迫和约束,秦嬷嬷也只好老实交代。
说是当初公主曾经与一个侍卫私奔,被先帝给抓回来了,那侍卫早就已经被就地正法,也是回来之后,太皇太后才发现公主已经怀有身孕。
太皇太后本来是要逼公主流掉的,公主以死相逼,也只能保了下来。
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这才嫁给盛俨的。
公主因为那侍卫的死,一直郁郁寡欢,身子一直很弱,生孩子时候险些一尸两命,好不容易才保下看盛长乐。
盛长乐听完之后,除了震惊之外,便是为父母的悲痛。
她眼泪都包在了眼眶里,好似随时都会落下来,“所以我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是么……”
盛长乐以前还以为她从小没有母亲,太皇太后也离她而去,她好歹还有个爹。
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她就是一无所有的。
所以盛俨根本就不把她当女儿,只是想利用她罢了。
记得前世秦嬷嬷死之前想见她,莫不是就是想说这件事吧?
一想到自己原来就是个孤女,爹娘还死得这么悲惨,她眼泪簌簌落下,扑在男人怀中哭了起来,眼泪都浸透在他衣襟上。
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哭的。
也不知她是为父母哭,还是为即将撇清得干干净净的盛俨哭。
徐孟州也只是默然无声的给她依靠,抬起袖子,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盛长乐哭了许久,才坐直身子,突然开口道:“那他想和我断绝就断绝吧,现在就给他写个断绝书!”八壹中文網
说完就让人拿纸笔,写断绝书去了。
徐孟州看着她的身影,随后又追了上去,“你可想清楚了?”
盛长乐自然想清楚了,反正断绝得干干净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过想了想,她含着泪的眼睛,又抬眸看向徐孟州,询问,“夫君,我断绝之后,今后与盛家再无瓜葛,要是你哪天弃了我,我该何去何从?”
徐孟州久久与她对视,看她明明还哭得梨花带雨,唇角还抿出一丝僵硬的笑意。
他怎舍得弃了她?
次日夜里,盛俨回书房之时。
突然就见,书桌上莫名摆着一个小瓷瓶子,还有一页写满字的纸。
盛俨赶忙快步过去,拿起来一看,这小瓷瓶,正是昨日他给盛长乐那个装着毒药的,而这张纸,则是盛长乐亲手写下的断绝书,上面还盖着一个小小的鲜红手指印,仿佛滴了血一样刺目。
他当即心下一沉。
首先是惊愕,盛长乐竟然真的宁愿与他断绝父女关系,也要跟着那个徐孟州。
其次是,他们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悄无声息的就把这东西放进了他的书房!
不知想到什么,盛俨顿时暴怒,将手中装着毒药的瓷瓶“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断绝书更是撕得稀巴烂。
盛俨面目阴冷,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既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
盛俨正气得浑身发抖的时候,宁国公府这边,阿西骑着快马,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
他直入徐孟州书房,便单膝跪下行礼。
徐孟州见他回来,站起身,抬起袖子,“起来吧,喝口水再说。”
阿西确实也口渴,便随意拿起一旁茶壶,咕噜咕噜灌下几口,缓过气来,这才禀报。
“属下去查过这沈归背景了,他跟沈家也并无血缘关系。”
徐孟州一直想找到这沈归的把柄,才好拉拢他,这便让阿西亲自过去了一趟。
阿西说,沈归的出身一片空白,也是十五年前才被沈将军顺手救下。
他当时身受重伤,记忆全失,沈将军便给他赐了姓名,最后一直跟在沈将军身边。
后来因为沈归在战场上勇猛异常,数次救过沈将军性命,沈将军从此将他当做亲弟弟对待,甚至让他上了沈家族谱。
沈将军死的时候还将沈家大权,骁虎军虎符,全都交给沈归掌管。
徐孟州听闻,渐渐皱起了眉,所以这个沈归,其实是个来历不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