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甜甜曾经想过爸爸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姥爷这么多年了都对他没个好脸色,甚至不愿意让他见自己。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
听阮爷爷说起过去的事时,她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原来当年阮妈妈和沈今是高中同班同学,阮妈妈因为父母是老师,受到的教育一直告诉她要当个好孩子,她自读书以来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是他人眼中的大学霸。
而沈今,高中只读了一年就辍学了,他的父母离婚,甚至完全不理他,也不给他生活费,为了生活下去,他四处打工,也认识了很多社会上的人,打起架来又凶又狠。
阮妈妈在音乐上极有天赋,阮奶奶和阮爷爷送她去学钢琴,而沈今就在那家琴行负责打扫卫生赚取生活费。
阮妈妈发现自己同班辍学的同学竟然在琴行打工,渐渐和他熟识起来,一次意外阮妈妈发现沈今竟然也会弹琴,他从来没有被老师教导过,只是在琴行里工作时,偷偷学的。
阮妈妈觉得他很厉害,沈今又见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祈求她不要把这事告诉老板,阮妈妈是个心软的人,当然不会不答应。
后来,沈今和阮妈妈是朋友的事被他在社会上得罪的人知道了,两人经历过不少事,渐渐地产生了爱情。
家境悬殊的两人注定没什么好结果,阮爷爷知道了这件事,毫不犹豫要把两人的感情掐灭。
少年人的感情越被反对越是浓烈,在高考填报志愿之前,阮妈妈和沈今私奔了。
俩人都还年轻,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一开始的日子自然是甜蜜的,可到了后来,生活的压力不断压迫着两人,而阮妈妈又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两人陷入要当父母的喜悦和茫然之中,沈今每天起早贪黑干活,两人的日子也算过得下去,一直到阮妈妈怀孕九个月的时候,沈今为了赚钱去□□-拳,钱赚到了,人却伤的很严重。
阮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就难产了,当年的医疗科技部发达,沈今拿着自己赚到的所有钱都没有将她救回来。
阮妈妈走了,生下了瘦瘦小小的阮甜甜。
沈今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他清楚的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根本无法养活孩子,他甚至没有办法为妻子举办葬礼。
沈今不敢去面对阮爷爷和阮奶奶,将出生不久的阮甜甜放在他们家门口还留了一封信。
他躲在暗处看他们将孩子带回家,看他们在医院里哭的撕心裂肺,他始终没有勇气走出来。
他终究还是被阮爷爷发现了,被他狠狠打了一场,彻底驱逐。
沈今离开之后,辗转那么多年过去,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最后成立自己的公司,用了十几年时间达到别人达不到的成就。
听阮爷爷一声叹息,阮甜甜缩着手放在双腿上,视线没有焦距。
阮爷爷本来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可有些事是瞒不住的,他告诉阮甜甜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他疏远沈今,而是想告诉她有些事情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沈今有错却也没有错,在这件事中,没有谁是绝对的恶人,也没有谁是简单的受害者。
非要责怪,其实每个人都逃脱不了责任。
“你若是以后还想和沈今来往,别偷偷背着姥爷了,姥爷不反对,只是怕他把你带坏了。”
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心情阮爷爷同样知道,只是无法轻易接受沈今。
阮甜甜茫然的抬头看他一眼,阮爷爷却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回房间休息。
阮甜甜倒在床上,只觉得脑袋乱糟糟的,脑海中各种画面都有,一会儿是阮爷爷和阮奶奶,一会儿又是沈今,最后留下来的是顾燃。
阮甜甜不是小笨蛋,当然能够察觉到顾燃对自己的好完全超乎了寻常,只是之前从来没有深想,直到昨晚,当轻薄的唇瓣擦过她的额头,留下火辣辣的触感,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好像从她心底里烧起了一把火,那一切不明的东西仿佛都在一瞬间涌现。
阮甜甜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就这样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她扔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阮甜甜也没抬头,就随手乱摸着,把手机放到耳边:“甜甜,你现在怎么样,我之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以为他和顾琛一样是个混——呸!我不是在说叔叔,就是……就是……”
顾燃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如果是以前,阮甜甜一定会小声安抚他沈今没怎么生气,但是现在听着顾燃的声音,她只觉得心头好像被压了一个重重的秤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八壹中文網
顾燃磕磕巴巴说了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迟疑的问道:“甜甜……你怎么不说话?是信号不好吗?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顾燃的声音里出来着忐忑,他好像预感到了会发生一些让他不太希望看到的事,本来就忐忑的心情顿时像七上八下的水桶,没有得到一句准话,就完全放不下心来。
阮甜甜捏紧了手机,深吸一口气道:“顾燃……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少有的祈求,顾燃隐约预感到了什么,瞳孔放大,他急急忙忙就要说话,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话到了嘴边,却又都被他咽了回去,最后只能颓然的应了一句好。
明明应该就这样结束话题,可却谁都没有挂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阮甜甜只觉得眼角发酸发涩,只是眨了眨,一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当眼泪滴到她手背上时,她微微愣了一下,许久了才慢慢的伸手去擦眼泪,却发现眼泪越擦越多,很快就湿了她的袖口。
阮甜甜看着黑了的屏幕,抖着唇瓣将电话挂断。
也许是这个动作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颓然的趴在床上,任由从眼角掉出来的泪水渗入轻薄的棉被,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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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甜甜转学了,转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转学的理由是什么,顾燃更是疯了一样冲到她家门口,却只看到苏清华从他家楼上下来。
苏清华看到顾燃也是一愣,想了想走到他面前说道:“你是来找甜甜的吧,她出国了。”
出国两个字像是一根针,狠狠的扎进顾燃心里。
那天他就发觉她有点不对劲,第二天得知她请假,担心着给她发消息,却没有得到回复,一直到今天,班主任说了他转学的消息,他才像个傻子一样冲过来。
顾燃觉得喉咙干得像被太阳扑晒过的沙漠,他张着嘴,好半天了才把自己的声音找回来。
“你知道她为什么出国吗?”他想到自己那天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沈今,可他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苏清华和顾燃到底同班同学的一年多,尽管之前没有交集,但在这一两个月,也可以说得上是朋友了,他不是傻子,甚至比一般人要敏锐,当然看得出来顾燃偶尔别扭之后表现出来的欢喜与偷偷藏着的喜欢。
苏清华抿着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阮爷爷说她到国外读书去了,你也知道她之前就收到过国外顶级音乐学院的邀请。”
顾燃当然知道,也觉得她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去国外读书的,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而她也在猝不及防之中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顾燃失魂落魄的走了,他鬼使神差地来到那天分开的公园里,依旧有几个小朋友在里头玩耍,他想起她好几次在这里等他一起去读书刷题的模样,嘴边想笑,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骤然出现在他的世界中,让他欢喜雀跃着,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得到光明的时候,她又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不留任何情面。
顾燃失魂落魄的坐在秋千上,心头空落落的,像是被挖空了一样,晚秋刺骨的寒风不断钻入他的肌肤,似乎要化成刀子,将他一遍又一遍凌迟。
太阳逐渐西沉,暮色照着黄昏,如血的残阳一点一点被西边的高山吞没。
只听轰隆一声惊雷,公园里玩耍的小朋友纷纷指着天空,又小声叫着要下雨了,纷纷跑得没影。
顾燃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傻兮兮的坐在公园里。
冰冷的雨滴打下,直挺挺的打在他的额头,不像那一年夏日热得灼人肌肤的暴雨,这一滴雨凉得爬遍他全身的肌肤,汲取他身上所有的热度。
恍惚间,顾燃好像看到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
他提着嘴角笑了一下,想着自己约莫是出现幻觉了。
他心头的小姑娘已经不辞而别,也许现在正坐在出国的飞机上,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当一把伞挡在他头上,面前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顾燃傻傻抬起头,就看到女孩皱着眉头看着他,像是两年前的夏日,撑着伞挡在他头上一样。
他听她道:“顾燃,下雨了,你怎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