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栖见她一直没有动作，心想可能是人家嫌弃自己，当下便也觉得有些不妥。
“我带你回去洗洗——”
刚说完，辛烛已经偏头靠了过来，他阖着眸子，长长的羽睫盛着光，侧着脸颊，一下一下地蹭她掌心。
阮栖怔然，不自觉地蜷了下手掌，只觉得连心跳都快了些。
“咳，”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些，“你把脸抬起来，我看看擦干净没有。”
辛烛便乖巧抬脸，漂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阮栖。
她好像总是这么看着自己，一看就是很久，阮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心想，难不成这张脸已经丑到稀奇的地步了？
“嗯，都擦干净了。”
阮栖把袖子重新挽上去，拎着小桶往海边走。
“这边泥水太多，你别跟来了，就站在外面等，”
她转头，仰脸一笑。
“我捞点海货，晚上我们就有东西吃了。”
阮栖有意打探些消息，又不想钻进人堆，便往几个妇人身边凑了凑。
王兰茹最先发现她，乐呵呵地“哟”一声。
“良春丫头来了啊，”
她上下打量阮栖几眼，颇为满意。
“看来恢复得不错，这就对了，人呐，哪能跟自己过不去。”
阮栖蹲下来，漫不经心一般。
“婶子说得有理，”
她低着头，不看旁人的人，“但是婶子，我昨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她说她叫——小玉。”
“当啷！”
王兰茹跌坐在地，脸色难看，显然是被吓到了。
其他几个听到阮栖这话的人也都吓得不轻。
显然，她们都还记得这个名字，记得她们曾经做的事。
王兰茹重声呵斥:“丫头，你说什么呢！”
阮栖一脸茫然:“婶子，我只是在说我做的梦啊，你认识这个吗？”
王兰茹白着脸，嘴唇哆嗦几下，没发出声音来。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这个叫小玉的就是二十年前的祭品。
当初王兰茹也还年轻，刚嫁人没多久，她知道祭祀的事情后，选人的活计就落到她身上。
本来是不该选小玉的，因为她那时候已经定了亲，要是选她，一下子就得罪两家人，不值当，可王兰茹跟她有旧仇，早就看她不顺眼，心一横，就往上报了她的名字。
然而，这场祭祀的血腥是王兰茹没有想到的，她切切实实地明白了，这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是真的在杀人害人。
见她脸色有异，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出不来，阮栖心里就有数了。
看来那个小玉是王兰茹亲自经手的。
阮栖无辜地看着她们，一副单纯好奇模样。
“婶子，我都做了好几次这种噩梦了，是不是在警告我们什么啊？”
王兰茹回过神来，死死盯着她。
“这真是你做的梦？”
小玉死在二十年前，她父母也早死了，未婚夫另娶了别人，林良春才十八，她哪来的机会知道小玉这个人？
阮栖装出被怀疑后的愤懑:“婶子你什么意思，我拿这个骗你干嘛！”
王兰茹重重喘出几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是婶子糊涂了，”
她魂不守舍地站起来，连东西也没拿，就要回家。
阮栖叫住她:“婶子，”
她突然笑了一下:“婶子你别害怕，就是一个梦而已，那个小玉都死了，总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王兰茹一个激灵。
棺材？她死后连个棺材都没有！
王兰茹一走，其他几个听到阮栖说话的人对视一眼，也都挎着桶走了，把这片空地全留给了阮栖。
阮栖垂着眼，拿树枝拨弄着一只小蟹。
小玉这个人其实是原主发现的，就在不久前，林良春在村子一片隐蔽的空地里发现了一个墓碑，没有坟，只有一个简易的石碑，上面刻了这个人的生卒年。
好巧不巧，死在二十年前。
原主知道的事情少，当时注意到这事儿只是因为觉得奇怪，村里有一片坟地，家家户户死人都葬在那里，而这个叫小玉的却故意藏在别人很难发现的地方。
哪有这样的道理？
阮栖慢吞吞地站起来，手指上沾着的泥都快干了。
小玉是最近的一个祭品，得从她身上找突破口，而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有两件事，一，这事儿肯定跟王兰茹有很大的关系，不然她不会被吓成这样，二，小玉的亲友没有得到她的尸体，尸体要么沉在海里，要么被藏在某个地方。
阮栖更倾向于后者。
“良春，你见我妈了吗？”
于聪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桶，边走边找王兰茹，疑惑地问阮栖。
阮栖垂眼，看着他桶里快要爬出来的一只大螃蟹。
“回家了，婶子脸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于聪摸摸头:“生病？不应该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他是个孝子，最听王兰茹的话，听阮栖这么说，就想回家看看，反正他桶都满了，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转身的时候，他突然“哎”了声，“辛姑娘也在啊。”
阮栖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辛烛还站在之前站的地方，裙角被风微微扬起，一截莹白的脚踝若隐若现。
她眉眼沉静，仿佛笼着水雾一样看不真切，却也是看着他们这边的。
阮栖弯弯唇:“我带她来的，来认认路。”
于聪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反应过来。
“也对，你们俩就住在隔壁。”
他不太好意思地嘱咐:“她刚来，什么都不熟悉，你多照顾照顾她，有事就找我。”
他跟原主差不多大，正是该娶亲的时候，恐怕是看上辛烛了。
阮栖“唔”了声，低头看他提着的桶。
“辛烛今天早上还说呢，她想吃螃蟹，在外面都没吃过。”
于聪下意识看一眼她的桶，里面东西不多，也有螃蟹，就是跟他的这只比起来，实在小得过分，没什么吃头。
他又看一眼辛烛，狠狠心，把那只肥硕的螃蟹扔进阮栖桶里。
“你晚上给煮了吃，让辛姑娘多吃点。”
阮栖微微一笑:“多谢于大哥了，我会好好照顾辛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