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会她闯入贼窝,李临淮牵着她从大慈恩寺走出来时,也是这样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不好招惹的气息。
她这会儿没干什么,但被左卫侍郎大人清冷的眸子锁住,心里竟有些发虚。
“咳,那个,王元宝怎么来了?”
“来送玉真观分发给信众的西游话本子,听说公主也在玉真观,就想见见公主,顺便问问公主要不要去西市的琉璃市场逛逛。”
李临淮瞥一眼王维摊在桌上的诗词,然后道:“王家在西市建了一处琉璃市场,那儿汇集了天南海北来京城的琉璃商人,北至突厥南达南诏的琉璃都能在琉璃市场的铺子里找到。”
王元宝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送分发给信众的西游话本子,用得着他亲自跑一趟玉真观么?
从元宵前她出宫后没回去,谁都知道的事儿。
还听说她在玉真观,顺便问问她要不要去逛西市的琉璃市场?
分明就是故意跑这一趟嘛!
李丝絮推断应该是王家的琉璃市场这几天开张,他这是要邀自己去替他撑腰壮声势呢,毕竟王氏作坊的琉璃器方子是她给的。
再加上京城在流传西游的话本子是她编撰的,以及随着牛痘法和疟疾药的推行,连元宵那晚被绑的孩子都听说过她。
无形中她成了长安城的名人,有点家喻户晓的意思。
而王元宝打着主意借她这股东风,打造名人效应,好让王氏琉璃市场名噪京城。
不得不说,这个王元宝的确是经商奇才,经营点子挺超前的。
反正宅在玉真观也是吃这样那样的狗粮,李丝絮于是看向奏完一曲琴的玉真公主:“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姑姑的琴音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好啦好啦,再夸下去本宫就是九天之上下凡尘的仙子。”
玉真公主无奈失笑:“真是个小滑头,去吧去吧,让临淮好好护着你,早些回来。”
“好咧,姑姑你最好了!”
“丝丝的姑姑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仙女。”
“玉真观就丝丝一只单身狗,就不留在观里吃狗粮了哦!姑姑和太乐丞好好练书法抚琴……”
李丝絮古灵精怪朝王维和玉真公主好一番挤眉弄眼,然后拉住李临淮的手蹦下亭阁台阶跑了。
玉真公主看李临淮牵着小人儿消失在亭廊拐角处,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孩子,成天尽说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
玉真公主拿起搁在石桌上的笔,挥墨写下过犹不及几个笔力遒劲的大字。
女子的书法很少有如此风骨的,王维一脸赞赏之色,看着玉真公主美丽的脸庞宠溺浅笑。
“摩诘以为,王首富来玉真观是公主安排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
玉真公主嗔他一眼,将刚写的几个大字摆在石桌上摊开:“如王焘所言,这孩子有一颗赤诚之心,武婕妤失足跌落一事,她一心想着替皇后开脱,却不知道已经犯了皇兄的大忌。”
“皇兄未必不知道皇嫂无辜,也未必不知道武婕妤不是表面上看来那般单纯,他押着永和郡马一事犹疑不决,却往本宫这玉真观躲,正是要看后宫那几位如何蹦跶。”
“局势愈乱,便愈是考验人心的时候,等过段时日事情落下帷幕,是世家贵族的势力更胜一筹,还是隐在武婕妤背后的武周势力浮出水面,一切自有定论。”
玉真公主无奈的笑笑:“后宫的争端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身在高位者,如何能让后宫和前朝安稳,如何能让各方势力相互掣肘,这便是帝王的制衡之术了。”
“那孩子与皇后感情好,一门心思只想着撮合皇兄与皇嫂和好如初,本宫只好分散她的精力,让临淮带着她在长安城四处逛逛,别触怒了皇兄。”
“毕竟……”
玉真公主欲言又止,看一眼樱园深处执手相依的两道影子:“蚌埠相争,渔翁得利!”
“本宫皇兄身边需要一个心思单纯,不懂算计,身后没有世家背景的妃嫔。”
王维看着眼前执笔的玉人儿,再看已经被风吹干过犹不及几个大字,顿时理解了字行里间的深义。
“摩诘受教,公主有大智慧!”
“世人以为生在皇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却不知道生在皇家也有皇家的无奈。”
玉真公主幽幽叹气道:“若摩诘知道悟透这些大智慧,需要以鲜血为代价,让本宫和皇兄自小失去母妃,就不会羡慕持盈了。”
王维目光关切,安抚的握住玉真公主的手:“公主!”
“无妨,都过去了!”
玉真公主温柔的笑笑:“前尘往事如烟,不让这孩子重蹈覆辙便是……”
李丝絮一手搂着小白狐,另一只手被李临淮牵着,走到快近观门的游廊僻静处,她站着不动了。
“小狐狸太重了!”
窝在李丝絮怀里的小狐狸,无辜的看李丝絮一眼。
它其实可以跳到她肩膀上。
可小公主偏要一只手搂着它,一只手去牵美男子,非得单手搂它不肯撒手。
小狐狸那双惑人的眼睛懒懒看一眼李丝絮,继续窝在她怀里卷成一团。
见李临淮不为所动,李丝絮歪着小脑袋道:“大人是怎么了嘛?是谁惹玉树临风的大人生气了?”
“臣以为玉树临风该是用来形容太乐丞的。”
李临淮对上讨好甜笑看他的小人儿,鬼使神差脱口而出:“字如其人,太乐丞的字端庄周正,自成风骨,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那臣的字算什么?”
一个武将,一个文臣!
本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好端端的左卫侍郎大人非拿自己跟太乐丞比什么?
这压根没有可比性嘛!
但凡她如今快近及笄之期,差点以为她看王维恍神了,左卫侍郎大人在吃醋。
她歪着小脑袋探究的看向李临淮,闹不明白谁惹了这尊大神生气,他今日为何这般反常?
李临淮面色清冷道:“是公主说字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