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认识云刑。”渝州收敛了笑意,学焚双焱那样,黛眉轻蹙,嘴角微微下沉,不怒自威,“你是降格者,你也是为那件东西来的!?”
他用手指卷起一缕长发,冒名顶替的第一步虽然很成功,但他与焚双焱毕竟素昧平生,无论是对方的旧日经历,还是思考模式,他都一无所知。这就意味着他想瞒过卩恕太难太难。
可是,如果他不是那个圆谎人呢?渝州在心底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笑容。
卩恕不可能承认他是为了保护焚双焱才进的副本,那会暴露他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但同时也不能回答自己是为那件东西而来,因为那样,他和焚双焱就处于敌对关系。
那么他要如何解释,他,大名鼎鼎的死海之主,在如此敏感的时间里,来到这样一个低阶的副本,却一无所图。
渝州斜眼觑向卩恕,唇边荡开一个冰冷的笑容,
圆谎这种事太麻烦了,既然你喜欢我,不如就替我把这件难事办了吧。
果然,卩恕下意识握紧了胳膊上的印记,却被渝州看个正着,他尴尬地放下手,结结巴巴道:“不,那个,我,我不是……”
显然他并没想好借口。
渝州凉飕飕道:“你想说你只是误入副本。与那件东西无关?”
“是,是。”卩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住点头。
“哦,这样啊……”渝州突然脸色一沉:“既然不知,那你该先问我那件东西是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你分明就是冲着那件东西来得。”
“这个,我不是……”
一切如渝州所料,卩恕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无法解释他出现在这个副本中的理由,
“我,我和卜魂师是朋友,无意间听他提过一句那件东西的名字,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次也是碰巧遇到了,只是碰巧。”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只是碰巧?”渝州面上疑色不减,心中却已乐开了花,不过寥寥数语,两人就身份倒置,两级反转。
他从一个战战兢兢的圆谎者成了高高在上的发难者。
而卩恕,在外头呼风唤雨的死海之主,为了掩饰他的倾慕之情,反而成了那个谨小慎微的圆谎人。
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渝州笑着向后撩了撩他的金色长发,这是焚双焱的小动作之一。
如果卩恕将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圆谎之上,那么,他就很难再去思考别的东西,比如渝州与焚双焱行为模式间的细微差别。
这样一来,渝州也就安全了。
“是,是,碰巧,只是碰巧。。”卩恕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圈套,此时,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向双焱证明他对那件东西并无觊觎之心。
看着眼前雷厉风行的高大男子,像个闯祸的小学生一样磕磕绊绊地撒着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渝州嘴角地弧度又上扬了几分,时机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他突然咳嗽了两声,喉口似乎涌上来什么,但很快就被强压了下去。
“你怎么了?”卩恕也发现了“双焱”的不对劲,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就从渝州口中喷出,他微微摇晃了一下,就站立不稳,向前倒去。
倒进了卩恕的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爱人,卩恕本该欣喜若狂,但此刻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你怎么了?”
他压着心中的不安说道。
“我没事。就是跟云刑过招时,受了点伤。”渝州又咳嗽了一声,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还好他还念着我哥几分面子,不然……”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卩恕的脸上,带着心上人幽幽的体香,挠得他心乱如麻。
“我去找他算账。”卩恕再也忍不住了,他将渝州放在柔软的草地上,提起刀,逃也似的想要转身离去。
渝州演这出戏本是为了告诉卩恕他身受重伤,不能动武,以免后头露出破绽。但此时见卩恕仓皇逃窜的狼狈样,他却忍不住起了戏弄之心:“他伤了我,你这么急做什么?”
“这,这……”卩恕的头又大了,他想破脑壳才挤出一句,“焚双。。。焚主从前救过我一命,你,你是他妹妹,理应报答。”
“哦,这样啊。”渝州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趁卩恕放松之际,冷不丁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卩恕脑中简直有100桶tnt连番爆炸,炸的他头晕目眩,气血逆流,再不敢直视渝州:“不,我不是,我没有……”
“开玩笑的。”渝州笑着打断了他,这笑容,和焚双焱的一般无二,“你叫什么名字,我认识你吗?”
卩恕甩了甩脑袋,终于松了口气:“我没有姓,单名一个恕字,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是第一次见到公主。”
“哦,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优雅的声音从渝州丰润的双唇间吐出,“那你还敢和云刑叫板,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你想说,你比我厉害?”
“不,不是。”卩恕简直想打爆自己的狗头,“我只是,只是……”
他又开始挖空心思辩解了,但“只是”了半天,却还是没个下文。
渝州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也不再逗他了,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刚才见过云刑,我是他的任务保护对象。所以,你就是他的猎杀目标,你这上门送死,便宜了他不说,还平白害我任务失败。”
“公主放心,就算打不过他,我也有信心全身而退。”卩恕用低哑的嗓音保证道。
“然后呢?平白无故挨一顿打,你就舒服了?”渝州摇了摇头,“我来这是为了找那件东西,而且我手头已经有线索了,不想节外生枝。”
“线索?”
“没错,你想看吗。”渝州从包中拿出日记本在他眼前晃了晃,但不知怎的,八度空间竟也被带了出来,在草地上扑棱了两下,落在了卩恕脚边。
卩恕:“……”
渝州:“……”
卩恕:“……”
渝州:“……”
“今晚的天气真好啊。”卩恕僵硬地转过了身,两只眼睛慌乱地四下乱瞥,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敢看渝州一眼。
“咳。”渝州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轻咳一声捡走了地上的卫生巾。
两人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寂。
渝州由于小命还没个着落,因此老脸一红后,就把这事撇到了脑后,盘算起下一步的走向。
本来,他想以日记为由,支使卩恕前往木屋寻找线索,并暗示卩恕杀了他要保护的人。
不过现在似乎不用这么麻烦了,渝州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具身体的出血量太大,这个都不够用了,我现在闷的难受。”
说完,他笑眯眯地朝卩恕看去,男人还维持着那个右转的姿势,看不清表情,只有那棱角分明的肌肉霎时绷紧,汗珠顺着他的的腹肌滑落,风中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
渝州突然觉得很有趣,“你在别的地方有见过这个吗?”
“没,没有。”卩恕哑着嗓子说道,他的脸烫的跟烧开的水一样,“我的衣服可以脱下来给你,如果,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要你的衣服干嘛,牛皮又不吸水。”渝州的手指轻轻挽起了一缕长发,他笑得像林中专门勾引迷途人的女妖,在卩恕看不见的地方,“你有见过毛巾,棉布衣之类的东西吗?”
“庄园那边有毛巾,我见到过。很多,洗洗就能用。你需要吗?”卩恕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知怎么的,渝州竟从卩恕的语调中听出了几分可怜。他暗笑着低下头,机会,完成所有任务的机会,终于来了。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渝州抬起头,给了卩恕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我马上去。”卩恕得到指示便马上点头,他不能再待在双焱身边了,他喜欢的人像一个小太阳,无时无刻,不炙烤着他脆弱的神经,他真怕什么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犯下大错。
“我等你。”渝州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卩恕踏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你受伤了,我不在,谁来保护你。”
“你说谁需要保护呢?就算我受伤了,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渝州干脆地抹了一把嘴唇,血液染开,鲜红的唇色将他衬地格外苍白。
卩恕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要杀我的和我要杀的人都被我杀了,而你保护的那个人又不知道我要杀他,至于云刑,他刚才没杀我,现在,更不会动手。还能有什么危险。”渝州说道,他的目的在此刻昭然若揭,若是3号云刑在此,定能看出破绽,可惜卩恕不是云刑。
卩恕:“……”
渝州装模作样地补了一句:“你可别节外生枝。”
卩恕离开了,只留下一句“等我,很快。”
渝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悬在半空中的心却没有放下,他丝毫不怀疑卩恕的爱慕之心,只要焚双焱想要的,这位死海之主都会去做,只是他看上去并不聪明,能明白自己言语中的暗示吗?
“焚双焱”要杀的人死了,要保的还活着,所有的任务就只剩下一环了。加之渝州见着他的的第一句就是“我是你的保护人”,目标是谁已经很明确了。而渝州在卩恕离开前的最后一句,也表明了卩恕的保护者可能会对“焚双焱”造成伤害。
这一切的暗示,若对云刑那样的人来说,可能已经多到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了,可对卩恕来说,渝州却依然觉得不够。
但他不敢再多说,也不能再多说了,因为焚双焱来此是为了寻找那件东西,支线任务对她来说是不必要的。
他再多说,很可能就会直接暴露。
那么,卩恕会替他杀了那个人吗?
渝州惴惴不安,除了卩恕的智商,还有另一件事也令他不安。
他的三个任务对象,三个以他为目标的玩家,总共6个人,已经证实有4位是降格者,66的概率,不是诅咒的效果,说出来他都不信。
那么30号卩恕要保护的人会不会也是一位降格者。
比如真货22号焚双焱,又比如12号润二十五。
渝州咬了咬嘴唇。如果是22号,那卩恕与她起冲突的一瞬间,渝州的谎言不攻自破,他再也没有完成任务的机会了,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而如果是12号,渝州想起两人在酒窖惜别时的场景,更是心乱如麻。
“孩子,你要记住,一个人为了生存做的任何努力都不是错误的,即便有人因此死亡,那也只是他们命不好,怪不了你。”一个清锐有力的女声在渝州脑海中响起,他下意识握住了胸口的项链,让那刺骨的寒意顺着掌心流入血脉。
怎么能不怪,怎么能不怨,可是他又能怎么做呢?渝州将脑袋深埋在双腿间。树影横斜,纵横的阴影交错在一起,与他的影子合二为一,渐渐形成了一个渗人的怪物,他喃喃道,“抱歉,但是我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