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穆欣喃喃道,两行清泪从失神的双眼中缓缓流下,“最幸福,哈哈,最痛苦,哈哈哈哈哈。她不知道,没有幸福,那只是她痛苦的开始。”
“放屁,”刘国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这个世界上比你笨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一个个活得好好的,就你在这无病呻吟!不就是脑子不好使吗?屁大点事!”
看着化身为人生导师的刘国郁,渝州恨不得跳起来给他点66个赞,他已经把谜底公布了,但离开的契机太阳依然没有升起,距离锚的cd转好也还有3分钟,可以说,现在的他毫无自保能力。
“放心吧。你就是再笨,你妈也不会嫌弃你的。”一直游离在外的牛素珍抚了抚她那夹杂着些许白丝的干枯头发,尖刻的嘴脸上也多了一份祥和,“真的,我以两个孩子妈的身份起誓。”
“我知道,我知道。”穆欣嘴唇颤抖。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刘国郁看着穆欣,安慰的话说不出口,他烦躁地抓了抓头皮,问渝州道:“所以,乔纳德是个意外,他化蛹时没有被排出体外?”
“不是意外,你没发现吗?他在畏惧,畏惧离开这里,畏惧前往那个从未见识过的陌生世界,因此一直拒绝被产出。这只是懦弱的一种表现。”渝州瞥了眼昏迷的乔纳德,“所以当他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比谁都更想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太阳依然没有升起。渝州开始怀疑一坨狗屎的效力,锚的cd还有一分钟,莫非它是准备在cd转好的那一刻引来日光。可若那时阳光还未降临,自己又该怎么办,正当渝州心急如焚之时,刘国郁却率先举起了枪,空气在闪着银茫的灼热枪口扭曲,一同扭曲的还有他青筋暴突的脸:“怕死就是懦弱?怕死就很可耻?这个世界上谁不怕死!?”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后,他没有再给渝州半点机会,扣动扳机。银色激光喷薄而出,朝渝州命名而来。
渝州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感受到了那灼人的温度,那是地狱中的火焰,烫得人心头发冷。然而那来势汹汹的一枪却向左偏了一寸,堪堪擦过渝州的额头。
原来是穆欣飞扑上来,一口咬住了刘国郁的小腿上,这一下似乎用上了她毕生的勇气与力量,刘国郁的破洞牛仔裤没能撑住,布料与血肉被一同咬下,顿时,鲜血淋漓。
刘国郁吃痛,暴怒之下,一脚踹在了穆欣脸上,那张本就不出众的脸庞顿时眼眶青肿,鼻骨移位,穆欣喷出一口鲜血,滚落下去。
“你在干什么!?”刘国郁气急败坏。如果说,这群人中,有谁能让他留情三分,那就只有穆欣了,谁知这个女人如此不知好歹。
穆欣没有说话,像飞蛾扑火一般,再次冲了上来。与此同时,一阵海底巨怪般空旷的哮鸣音响起,地面开始缓缓起伏,伴随着它的节奏,空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阳光步入了这个幽暗的巢穴,点亮了渝州求生的道路。
日升了。
刘国郁遭受穆欣和地动的双重夹击,一时没稳住,摔倒在地。他背上的乔纳德也因幅度过大的动作滑落肩头。
那消瘦的身体被母虫生殖腔痉挛所推动,在滚过三个浪头后,平稳的落入了渝州的怀抱。锚的cd也在这一刻转好,卡牌上描绘的千钧重锚,如有实物般稳住了渝州在暴风海浪中漂浮的心。
这让人嫉妒的狗屎运!1500尘花得不亏!
渝州咧着嘴,背起乔纳德,这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男人,重量倒是不轻,渝州提起了他的大腿,将他背在肩上,然而一股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贴上了渝州的后背。
乔纳德穿了铠甲,是刘国郁的?渝州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下一秒他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应该是一件防御物品,刘国郁怕他们暴起,对乔纳德出手,这才给他套上。
“抱室口开了,快,把乔纳德送出去!”背后传来穆欣嘶哑的吼叫声。
渝州回头,这才发现穆欣就像一个无所畏惧的战士,死死地抱住刘国郁的大腿,她被踹了好几下,满脸鲜血已看不出旧日的容颜,却依然不肯放开那柄刺入对方小腿的鱼叉。
“为什么?”渝州动容。
她凄凉地笑了一声,“你不明白,可我已经看清了自己,无论经历多少次,我依然没办法适应公约,适应杀戮。我就是那种碌碌无为的庸人,队伍的拖累。我害死了秦文雅,却无法用她给的这条命活下去。哈哈,与其每天担惊受怕,不知将在何时死去,不如把这条命托付给你。记着,这条命是文雅给你的,你不欠我,只欠文雅。”
“你疯了吗?”刘国郁终于在黏滑的地面上站起,一拳砸在穆欣的肩膀上,顿时她的半侧身体就像融化的冰,塌陷下去。
可穆欣却没有松手,她直视着刘国郁,那不成人样的五官却扯出了一个笑容,明艳如火中涅槃的凤凰:“是啊,我清醒了一辈子,现在终于疯了!我早该死在母亲的肚中,这样就不会让所有爱
我的人一次次的失望,也不会害死秦文雅。
可我从前没有选择的机会,而现在,我有了。虽然我无法选择因何而生,却可以选择因何而死。哈哈哈哈,我要化成厉鬼,一直缠着你,诅咒你,直到把你拖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渝州看着那一幕,心中百味杂陈。他知道穆欣是心怀愧疚,又不了解离开公约的办法,心中种种苦闷化作对现实的绝望,对未来的迷茫,这才涌现了死志。
可若她知道了离开公约的方法呢?
渝州惨笑,现在的形势对他非常有利,有穆欣替他做挡箭牌,他只要顺从地动奔涌的方向,很快便能带乔纳德逃出生天。
不该再节外生枝。
可是,穆欣是为了救你,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响起。将弃权的事告诉她吧,反正你早就考虑过被刘国郁第一个追杀的可能性,也预想过种种危机的解决办法,就当没穆欣这个插曲。
不,以目前的状况,你的逃生几率至少要上升2成。另一个声音说道,千万别做害死自己的事,别忘了,你和那人还有一个约定。
说了也不一定会死,可不说,穆欣就死定了,她为了救你,豁出了性命,你却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她吗?
两个声音在渝州脑海中交织,吵的他头痛欲裂。他知道,没有时间了,无论他是沉默离开还是开口相救,都必须要作出抉择了。
渝州叹了口气,张开了嘴。
然而就在此时,汹涌的地动一波接一波涌来,如同排天的巨浪,吞没了他所有的声音。
周围没有房屋,几人无力可借,被同时甩上了天空。牛素珍离众人最远,一下就消失没影了。
“走!”穆欣再次冲着渝州喊到,这一回两人之间已经相隔数百米。那声音落在渝州耳畔,显得既模糊又遥远。
渝州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后的选择机会。
又一个“巨浪”打来,将他连同背上的乔纳德一起推往天空。
“我家在x市xx公寓2,503,告诉我爸妈,我爱他们,但是成为他们的孩子,对不起。”穆欣流着泪嘶吼道,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后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还有,告诉他,如果我与他的初遇能在20岁那年,我一定……一定……一定会爱上他。”
渝州嘴唇轻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穆欣那平凡无奇的身影在他眼中越来越小,他被“巨浪”席卷,一重一重推向高空。翻转,腾空,再翻转,再腾空,他忍着晕眩,死死拽着乔纳德,世界呈180°倒转,海岛小村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全貌,那是一个个破壳的虫卵。
渝州闭上眼,却没有掉下去,而是被另一重巨浪拍打,再次高高飞起,摔入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狭小窄道。
那是母虫的产道。
果然,乔纳德是成熟体,只要他不躲闪,母体自然会将他排出体外。而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副本结束的信号。
得救了,渝州背着乔纳德,心中怅然一片。危机还未过去,事到如今,他只能向前看了。
由于生产时,产道的肌肉会疯狂痉挛,一直将人往外挤压,届时就会形成一个单向通道,可出不可进。
为了杀光所有的人,刘国郁势必会先去追杀留在母虫腹中的穆欣和牛素珍。渝州就安全了,甚至,他的动作迅速些,或许还能救下两人中的一个。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刘国郁没有和锚一样的特殊卡牌上,如果这个前提不成立,那么渝州将会首先面对刘国郁的怒火,逃生无门。
幸而,从目前的状态看,刘国郁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卡牌。
渝州摸了摸脖子上的六月雪项链,最后看了眼黑黢黢的生殖腔。穆欣,牛素珍,我会尽全力结束副本,你们,自己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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