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阳见他着恼,笑眯眯的问:“你也知道我说的是谁了?”
男子脸上始终维持着的恭敬神色都已消了,没好气道:“当然知道!”
金阳笑眯眯的又问:“那你觉得我这想法怎样?”
男子道:“不怎么样……而且,这孽畜因为当年丑事,早已被逐出宗门,咱们讨论的这些,和他有什么相干?”
金阳笑着摆手道:
“哪有逐出宗门?
无论是咱们提交给炎夏当局的正式子弟的备案名录,还是咱们宗祠内供奉的弟子金鉴,他的名字可都在,他也从没主动行文说要与我宗解除关系。
所以,他金虹宗弟子的身份没有任何疑问!
既然说到这,我也说一句,照我说啊,当年那事我倒是觉得对他本人过于严苛了,也有些过于上纲上线。
少年人嘛,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可以理解,真要细究起来,也就心中一些隐秘念头,加上刚接触智能网络这个新玩意儿,缺乏应有的警惕心,被一些坏风气给带偏了,可真要说来,他也真没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即便当时你这做师父的有些想不开,可现在这都三十年过去了,眼看着你最多还能在蓝星呆上半年……”
说到这里,他见男子神色一阵扭曲,便点到即止,不再多言,只是道:
“当然,这是你的首尾,在这件事上我也尊重你的意见,怎么处理由你做主。”
说到这里,他不再看向男子,而是看向周围一群人,道:
“飞升在咱们炎夏语境里常和羽化联系在一起,羽化飞升,在我们而言,这是去到一个新的世界,和以往既有的一切一刀斩断,迎接一个全新的开始,就如婴儿初生;
可在此界众生眼中,这和死了其实也差不多,所以,这半年时间,宗门的事情固然要上心,你们自己的‘后事’安排也要上心,可别去了九州世界才觉遗憾。”
说罢,他伸手一挥,将一道秘法传入每个人心中,道:“接下来我也是没时间兼顾宗门事务的,也得去参加培训,宗内事务如何安排,你们商量着办吧……有暇的时候,也多分些精力在这门秘法上,这才事关你们的大道未来呢!”
那原本一脸纠结的男子扫了眼金阳老祖传来的秘法,当即就是一呆:“老祖,这是……?”
金阳笑道:
“你们不是好奇为何这次飞升计划变更得如此仓促剧烈吗?根子就在这呢。
这固然会给蓝星带来一些混乱,可整体秩序稳固,炎夏有神龙、中枢和神道体系,其他阵营有他们的真神、从神维持,这乱子即便真有也大不了。
若是某个决策改变带来的收益远大于这点损失,那这点损失自然构不成任何阻碍。
之所以还能有半年时间的缓冲期,是留给我们的培训时间,是让你们熟悉秘法的时间!不然,咱们连这半年的缓冲期都不会有。”
众人离了金阳老祖的洞府,原本是要与男子碰头小聚一下,分配一下大家接下来的安排行止。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不适合与他谈论这些,甚至都不想这时候往他跟前凑,这对彼此都好,所以,只是点头招呼了一下便各自离去。
男子一路有些神思不属的回道自己峰头,只从外观上看去,他修行的地方可比金阳老祖的洞府气派宏伟多了,一片巨大的矗立在山峰之上的宫殿群。
金虹宗采用的是一宗诸峰的格局,凡是修为突破到元婴境界的修者,都可以单独开辟一峰,做一峰之祖,他在这一峰的地位,就如金阳在整个金虹宗的地位一般,哪怕只是一道虹光从天空掠过,那些门人弟子,无论正在做何事,都会停下恭敬执礼。
他没有理会,一路返回峰顶主殿。
就见妻子正在教训几个顽劣的女徒弟,当然,说是教训,其实确实她们彼此间半母女半姊妹的互动日常。
本来心情就不佳的看着这一屋子莺莺燕燕越发有些心烦意乱。
他收徒本是没有男女之念的,无论是男徒弟还是女徒弟,有悟性有天赋的才是好徒弟,若不然,连做他徒弟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一心求道,亲自授徒的时间并不多,反倒是妻子承担了日常的授徒之责,可自从当年那事之后,再看那些男弟子,他心中总是不免各种膈应,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忌讳,纷纷申请去各处飞地驻守,溜得远远的。
也是那次之后,他也越发减少了与这些女弟子的接触,名义上还都是自己的弟子,实际上却全交给妻子管教。
众人见他阴着一张脸进入殿中,大家都纷纷上前见礼问候,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妻子伸手悄悄挥了一下,示意其他人离去,直到殿中仅剩他们二人,她才上前柔声道:“怎么啦?”
他看着妻子的风韵与身姿,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邪火,拉着他手便往大殿深处而去。
她本能挣了挣,可九劫金丹境的她哪能挣得脱,只能发出毫无力度的质问:“你要干嘛?”
他停下脚步,正对着她,却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盯着她认真道:“半年之内,整个蓝星,所有修为达到元婴境以上层次的修者,都要飞升去九州!”
妻子也来不及去想其他,惊讶中带着惊慌的问:“这么急吗?这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他继续道:“我想助你在这最后的半年之内完成突破。”
妻子脸色越发惊讶,却忍不住摇头道:“我才刚晋入九劫金丹层次,单是要在这一层次站稳至少也得十年之功,而且,这基本也到了我的极限,要想突破到元婴境界……”
说着她又重重摇头,“至少百年之内,我都不敢有这样的念想。”
男子道:“世事无绝对,我说可以帮你就可以帮你,难道你忘了陈道长与金仙子开创的阴阳双修之道?”
听他这么直接说出来,妻子有些尴尬,双颊有些羞红,道:“你不是一直都排斥这种方法吗,现在是开窍了?……而且,即便是真个阴阳双修,又哪有这么大的效果?”
男子道:“还是有的!”
“怎么可能……”正这时,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大嘴惊讶道:“你……你……”
男子平静的道:“我给你采补!”
“你……你疯了?”说着她瞪眼看着他,像是不再认识这个男人,轻声道:“你自己的大道追求不要了?!”
她可是知道,自己虽与他结为道侣,彼此也算是恩爱,可她却更加知道,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不能妨碍他对大道的追求,她不能成为他大道追求的阻碍。
他好不容易苦修到元婴境后期,化神可期,若施以采补之术,确实能让自己突破元婴境界,可代价却是他修为的急剧跌落,甚至,他境界跌落的损失会远大于她境界提升的说得。
男子见她这关切的眼神,忽然觉得,哪怕不为其他任何理由,自己这么做,也是值得的。
“这点损失,对现在的我而言可能确实有点大,可我只要确保境界不跌落元婴以下就没什么,你没听说吗,九州世界对元婴境以上的修者来说就是天堂,很快就能补回来。”
说着,他一手紧握着她手,忍不住伸出另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无论如何,我要带你一起走!不能把你一个人落下!”
刹那间,女子心中涌起如海洋一样的温柔与神情,仿佛第一次触摸到他炽烈得灼人的内心。
当他带着她进入闭关静室的时候,她如一滩水般融在他怀里。
十天之后,一股金丹境突破到元婴境界的特有波动从这静室升腾而起,如浪潮般向四周肆意扩散。
一个男子轻手轻脚从静室出来,形容憔悴,眼神恍惚,双腿发软,仿佛随时都要倒地不支。
他就像是一颗原本鲜嫩饱满,却在短时间内被抽走大量水分与生机的果子。
堪堪维持在元婴初期的修为就像在飓风下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要熄灭的火苗,气势散乱无定。
过了许久他才真正稳住自己现在的状态。
他不急不慢的掏出一枚玉简,缓缓向其中输入信息。
【金昊亲启:
孽畜……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金虹宗这摊产业你还看得上眼,你就把它担起来。
另,你要不想膈应我,就等我飞升后再回来!现在哪凉快哪呆着去。
勿回!】
当这枚玉简传到金昊手中时,金昊手中正抓着五六枚同样有着金虹宗特色的传信玉简呢。
里面内容都不太多,却都说了同一件事。
“师兄/师弟,师娘突破到元婴境界了。”
他的目光在几枚玉简间来回扫视,心中苦笑。
他的消息可比这几个偷偷给自己传讯的师妹师姐灵通多了,很明白师娘这次突破元婴境界意味着什么。
之所以是苦笑,是因为这么多年下来,师父对自己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可却坚持哪怕飞升在即也不见自己一面。
所以,他只有苦笑。
连一个顶级宗门砸手上这种超级大馅饼,都无法让他开怀多少。
……
时间稍稍回溯。
论道大会正式开幕前夕。
正在九州本源之地静修的姜不苦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是被一阵“汪汪”犬吠吵醒的。
“又有谁过来了?”当他睁眼醒来那一刻,心中怀着这样的疑问。
只是注意力往那边关注了一下,便心中一惊。
只见在九州天幕之前,被土狗拦截狂吠之处,一团流转不止、明灭不定,仿佛无数细小萤火星辉构成的光团悬浮在那里。
土狗冲着这团奇怪光辉狂吠的时候,眼神中也明显有些狐疑之色,不停的犬吠中既有些许警告意味,又有些疑惑的意味。
姜不苦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来历。
赶紧小心伸手抄起,直接将之拉入自己以念头构建的虚无神殿之中。
当这团由无数细小星辉组成的光团进入虚无神殿,其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特质迅速隐去,快速膨胀起来。
很快,虚无神殿中就布满了漫天星辉。
这些星辉彼此集结成群,构成一座座更加宏伟,充满神异的星宫和月供形象。
这些星宫月宫,被一条条巨大海鱼拖曳着,似在虚寂的夜空运行。
这样的一幕只是停留了很短的一瞬,很快,一道身影就从其中一座散发着威严帝气的星宫中走了出来,站在姜不苦面前。
而随着他的走出,那些宏伟星宫月宫的影像立刻隐匿无踪。
此人正是陈中夏。
他站在姜不苦面前,一如往常一样,恭敬执礼问候:“姜爷。”
他还是这么称呼他。
看到他,姜不苦惊喜异常,道:“现在,你们能够主动出来了?”
因为陈中夏等人没有如三真神阵营那般,直接与相应的星辰权柄相合,彻底与炎夏人道相合,给自己保留了“自由出走”的可能性,这就使得他们每时每刻都要与巨大的压力做斗争。
以前,他能把他们几个的念头暂时拉出来开个小会,凭的是他身为九州之主和对炎夏人道的强大干预能力上。
而且,即便是这种方法,也得慎用。
他们自己就更别说了,一个个都被死死的压在“星辰山”下,连自如转动几个念头都嫌费劲,更别说抽身而走了。
陈中夏笑着一会儿点头又是摇头道:“我这次出来,是靠了所有人全部的出力,才勉强给我撑起一点缝隙出来,若单靠我一个人,还早得很呢,现在是万万做不到的。”
姜不苦却依然高兴道:“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进不了,你们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还要好很多啊。”
陈中夏道:“姜爷您扛着世界大步向前,我们也不能太拉胯啊……不能和你并肩向前,至少也不能连背影都看不到啊。”
说到最后,他充满了感慨。
而后,他看向姜不苦,正色道:“姜爷,我是代大伙来向您请愿的。”
“请愿?”姜不苦诧异。
“是啊,这样的大势和未来,我们也不想落下,也想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