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早在胡一美那打了个大获全胜的仗,可是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心里始终堵着一口气。
她去老牛那拿了两罐啤酒,晚上自己一个人躲在操场的看台上借酒消愁。没想到越喝越委屈,把白天忍着没哭出来的眼泪全流出来了。
“唉。”角落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回头却看不到人。迟早早被吓了一跳,举起啤酒罐当武器随时准备投掷:“谁!谁躲在那里。”
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迟早早定睛一看,居然是岑晏。“你在这里干什么?”
“本来是出来躲清静,没想到这里比宿舍还吵。”华麟和田路,薛家齐刚学会斗地主,在寝室打得火热,声音快把房顶掀翻,他索性出来散散步。听人说看台上看星星很清楚,他才上来的。没想到碰到迟早早提着酒过来发酒疯,弄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躲在角落腿都站麻了。
“你都看到了?”迟早早把脸埋在胳膊弯里抹了一把。
“如果你说的是你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事,我看到了。”
“……”迟早早破罐子破摔坐下来,拍拍旁边的空位。“来,请你喝酒。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
岑晏皱眉看着那积满一层厚厚灰尘的看台座位,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格子手帕铺在上面才坐下。
“你真的很龟毛诶。”
“龟毛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看台湾偶像剧里都是这么说。大概是对小事太讲究的意思。”
“谢谢。”
“我不是在夸你。”迟早早觉得岑晏这人看起来很聪明,有时候又呆得很。
“喝吗?”她递了一罐酒给他。八壹中文網
“亚大校规里说学生不能在校内喝酒。”
“这不是校内,这是训练基地。喝吧。没人看见。”
“人必自律方能律人。”
迟早早摇了摇头,呆子劲又上来了。“打住打住,你就看着我喝吧。”
岑晏看着迟早早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细长的脖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是刚刚滑落未干的泪痕。“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被人冤枉偷钱了,能高兴的起来吗?”
“可是你已经证明了你的清白。”
“你觉得胡一美相信我吗?她只是想息事宁人罢了。”
“我相信你。”岑晏认真地看着她,和第一次在网吧见到他的眼神一样,真诚地让人动容。
尽管迟早早在网吧已经骗过他一次,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仍然愿意相信她。
有时候迟早早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羡慕这些出身好的孩子家里有钱,还是羡慕他们能一直单纯地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但这种全世界都怀疑你,唯独他相信你的感觉实在太他妈让人动心了!
她摇了摇头从岑晏的目光中走出来:“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钱吗?我问你,如果我像你和华麟那么有钱,今天还会有人相信我偷钱吗?还有人敢搜我身吗?贫穷就是原罪。”
岑晏无言以对,他从小到大好像确实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猜忌。“所以你才执意要她们道歉?”
“我才不在乎她们那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呢。但她们今天不当着大家面把是非黑白说清楚,就算这事不了了之,大家还是会把帐算到我头上。狗要一棒子打疼了才不会乱咬人。”
“你看这夜空多美。”岑晏仰头看着这一望无垠的夜空,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乡下地方还是有这点好,光源少,星星也就看得更清楚。
比起晴空万里,岑晏其实更爱看这片夜空。因为晴空里只能容得下刺眼夺目的太阳,无人能与它争辉。而夜空以它的静谧和深沉,包容着星星,月亮,烟火……这世间美好的一切都可以同时在它的怀抱里显现出自己的颜色。他,想成为夜空这样的人。
迟早早跟着他抬头看,但心思其实并不在这上面。“嗯。是挺美的。”
“迟早早,这一路上脚底总有淤泥,我们无法避免。但你如果一直低头看,早晚会陷进泥潭。不妨试着抬头,你会发现另一片更开阔的风景。”
这话有点文艺,迟早早的脑子得转一会儿才能想明白。也许岑晏说得没错,她陷在这泥潭太久,都不敢抬头仰望星空了。
良久,两人都不再说话。这好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少年少女第一次小心翼翼跨过障眼的篱笆窥破对方的处境。
这件事最后以姜芯和张晴蓓公开向迟早早道歉为结局,但姜芯的霉运似乎还并没有就此打止。
第二天她和张晴蓓出去租礼服,回程的路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衣服过马路被电动车撞了,小腿骨折直接送去了医院。
迟早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想仰天长笑三声,什么叫恶有恶报!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些。
领舞受伤是个大事,如果取消领舞,整个舞蹈的队形都得重排,时间不够。临时再另找人顶上又没有合适的人选,重新磨合时间也不够。
“副班长可以啊。我们每次排练她都在旁边看得很认真。”大概是上次搜身的事冤枉了她,大伙儿于心有愧,有人提出让迟早早参与进节目。
“是啊是啊。早早身高搭班长也合适。咱们班再找不出这么高的女生了。”
她们心里以为是送了个顺水人情给她,却不知道迟早早在心里感谢了她们全家一遍。就让她逍遥自在地打个酱油不行吗?
“你可以吗?”岑晏征询她的意见。
“实不相瞒,我四肢不协调。虽然有心帮你,可惜有心无力。领舞这么重要的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张晴蓓一直觉得自己跟在姜芯身边这么久,是除了姜芯以外领舞的不二人选,见迟早早推辞,她赶紧毛遂自荐:“我跟姜芯也学了一阵子领舞的动作,不如我来?迟早早可以和成功搭档,群舞动作简单,总没问题的。”
迟早早这人有一毛病,别人硬逼她拿的东西她不想要,但有人来抢,她还就非得拿到手不可。尤其是这个来抢的人还是自己讨厌的人。
“班长,我仔细想了想。我这个副班长得以身作则。班级现在有难,我必须挺身而出,身先士卒。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岑晏抱臂看她突然耍这么一套嘴皮子,有点好笑:“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来做领舞?”
“舍我其谁!”迟早早得意地瞟了一眼张晴蓓:“别的同学都好不容易磨合默契了,硬生生拆开他们怎么合适呢。”
薛家齐顾着旁边的肖筱,生怕她被换走,所以对迟早早的话十万个赞同:“副班长说得对,咱们其他同学就别动了。”
大伙儿惫懒,都不愿意改变现有的安稳状态。于是,一呼百应。
“好,那每天早晚除了正常排练时间,再多加一个小时对你单独培训。”岑晏凑近迟早早耳边小声说:“你的小生意也暂时停一停。”
迟早早的笑容逐渐凝固,这算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吗?“班长,咱们打个商量呗。你就让我这个舞伴安安静静在旁边做个花瓶看着你跳,行不?”
岑晏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她一遍,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行。”
他这话啥意思?这是否认她作为花瓶的可行性是吗?“来,岑晏,你别走。我们谈谈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