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寻本座所为何事?”
御冥渊来到湖心亭后,向时雪恭敬作揖。
时雪坐在水榭中抚琴,琴音泠泠淙淙,绵延不绝。
“嗒嗒嗒——”
忽闻一阵平静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洛昭临端着木质托盘,神色自若。
“哗哗——”
洛昭临放下托盘,为时雪和御冥渊倒了茶,清新的茶香飘散,一闻便知道是上好的茶。
“师叔?”
御冥渊试探性地唤了声。
“这些年,你觉得你待无晴如何?”八壹中文網
琴音辗转反复,如空谷山泉,时雪信手挑弦,状似无意地问道。
御冥渊张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十年前,段空寒为镇压当年之事,将我困于这湖心亭中。他以‘避嫌’为理由,不让我照看无晴,将无晴送与你照顾。”
“人人都说我喜静,不爱参与世俗之事,故一直在这湖心亭闭关修炼。如今这湖心亭再困不住我,我便决定——”
“入世,定要管一管这‘世俗之事’。”
琴音“铮”一声戛然而止。
时雪抬眸,冰冷视线落在御冥渊的脸上。
“……”
御冥渊唇角微动,“师叔这是何意?”
“当年师尊对本座说,您性子素来火爆,行事不顾体面,故才将您软禁在湖心亭中。这些年您虽困于此处,可您扪心自问,吃穿用度,亦或者修炼资源,本座可有克扣您一子儿?”
“师尊亦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本座多照应您一点。这些年,本座对师叔礼数周全,不敢有半分不敬。可如今您咄咄逼人,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这本座可就不能容忍了。”
“……”
时雪忽而一笑,“看来,你师尊也没有把所有事都给你讲明白。嗯,也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我倒也不意外。”
“师叔,本座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如若您再对师尊出言不逊,即使你是师叔,本座也会翻脸。”
时雪指尖轻扣桌面:“好啊,那我们便不说段空寒了,就说一说无晴吧。”
“她在你身边,也有十年了吧,这十年,你对她好吗,可有尽到‘师尊’的责任?”
“……”
御冥渊漆黑的眼瞳深沉几分,他陷入了回忆。
“……以后,会尽到身为师尊的责任的。”
时雪嗤笑一声,“以前没有尽到,以后就能尽到责任吗。”
“人的心就如同琉璃,摔碎以后哪怕再努力拼凑,也不会如当初完整。”
“啪嗒——”
时雪手心的琉璃坠落,散落成一堆零散的星星点点。
她指尖微动,琉璃又拼凑完整,只是再不如最初纯粹,多了很多条细密的裂纹。
“……师叔,就算有裂纹,也是可以修补的。”
御冥渊想到了她为救他,宁可被魔修抓走……这说明,自己在她心里一定还是有地位的!
这一个念想,一直如救命稻草般在心里扎根。
理智曾疑惑过,为何那个魔修抓走她就愿意放过所有人,他有恶意揣测过她与魔修有染,可事后仔细揣度,又觉得不可能。
这些年,洛无晴一直在苍岚宗从未外出,且她一有时间,几乎都是跟在他的身后,不可能有机会接触魔修。
在这件事上,他选择相信她。
“冥渊,你与她终没有师徒缘分。既如此,就将她还给我吧。”
“……”
御冥渊艰难扯动唇角:“师叔……”
“这是拟定好的文书,你看一下,若觉得没问题,便签了吧。”
御冥渊没有接过,只沉缓道:“本座不同意,便无人可以撼动,即便是师叔出面。”
“如今师尊在闭关,本座便是苍岚宗最有话语权的人。”
说完,御冥渊拂袖离去。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二人未酌一口。
“……”
时雪指尖微动,手中燃起火焰,文书化为纸屑纷飞。
“当年,冥渊想收的那个‘徒弟’在哪。”
洛昭临抿抿唇,道:“如今在五长老门下,名唤苏微雨。”
“苏微雨……”时雪微微颔首,笑道:“知道了。昭临的消息倒还挺灵通。”
听到时雪夸他,洛昭临展露笑颜。
当年,御冥渊想收两个徒弟,一个唤作冷浅夕,一个唤作苏微雨。
后来因为段空寒的介入,苏微雨的名额便被挤掉,换成一个名叫洛无晴的。
御冥渊心里自然不乐意,只是师命难违,便应下了。
可在他心里,被强塞过来的人,从不是他所认定的徒弟,自然也不会花心思教授。
于是,一时流言四起。
本该被万众瞩目的洛无晴沦为笑柄,宗门内盛大的仪式也不允许她出席,她受尽冷遇。
离御冥渊所在的青雪峰遥远的仙峰,甚至不知道有洛无晴这么个人。
众人只识冷浅夕,却不知洛无晴。
……
这一日,洛无晴如往常一般修炼,突然冒出个面生的弟子来寻她。
“少宗主让我向你传话,早课你缺席他就不计较了,但下午的课你若再无故缺席,少宗主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
洛无晴听后颇为懵逼。
“等等,我平日不是没课吗?”
“现在有了。”那传话的弟子微微一笑,“快去吧,若再缺席惹少宗主生气可不好了。”
那弟子说完,就走了。
洛无晴尴尬地站在原地,看向司夜。
司夜面色平静,慢条斯理地继续写写画画,“去啊,怎么不去?”
“这课来得也太突然了……”
当听到这消息后,这具身体了深藏的情愫又开始涌动,她似在期待被认可。
司夜笑道:“怎么,你不想去?旷课可不是好习惯呢。”
“还是说,你已将我视为‘师尊’?”司夜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过很遗憾啊,我这‘师尊’当的无名无分,自然比不了实至名归的师尊。”
“可夜哥在我心中,才是真正的师长。”
“是吗。”
“夜哥不信?”
司夜笔尖微微一顿,“你去罢。”
……
御剑去青雪峰峰顶的路上,洛无晴不断回想司夜说的话。
都说女人善变,其实男人也善变得很。
有时她觉得可以与司夜无话不说,有时候,却又如同隔了层看不见的墙。
这般阴晴不定的,真像是这变幻无常的天气。
到了峰顶以后,就有弟子领着她去见御冥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