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恋,最是相思苦,最是费用高,章峥岚所在的城市离西安,约一千公里,坐飞机一趟两小时,费用……章峥岚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两小时,在意的是直线距离也要一千公里。
航班延迟,水光坐在机场里等了半天,有点困了,就靠在椅子上打盹。没多久前面站了人,水光察觉到,睁开眼睛,面前的高大男人淡笑着说:“美女,等人?”
水光站起来,说:“来了。”
男人上前轻拥住了她,水光双手缓缓环到他的腰后。
一对出众的情侣总是会惹人多看一眼。
男的俊朗,女的清秀,没有言语的相拥,却让人觉出一种隽永。
“饿了吗?”章峥岚问,放开她改而牵了她的手。
水光确实饿了,就说:“很饿。”
章峥岚笑着侧头亲了亲她发顶,淡淡道:“下次航班再误点,小爷我要去投诉了。”
因为时间不早了,已经过了饭点,水光给家里去了电话,说要在外面吃完饭了再回。
吃好饭,天已经黑了,不过城市里就算是黑夜也照样灯光璀璨。
两人逛了一会儿,章峥岚转身弯腰,说:“我背你。”
“不要了吧。”水光犹豫。
他很坚持,于是,萧水光上前一步趴在了他身上。他的背结实而温暖,没多久水光靠在上面就有点昏昏欲睡了,“我想睡了。”
“嗯。你睡吧。”
他的步子走得很稳,在不怎么热闹的这条街上慢慢踱步过去。
他们有过一个孩子,他知道,在她到那所学校里找他的那天,而她并不知道他已知道。她不说,要一个人把这秘密烂在心里。他也不问,学她把这秘密慢慢烂在心里……
他转头轻轻吻她的脸颊,她闭着眼说:“累吗?”
“不累。睡不着?”
她笑了笑,“感觉像在船上,摇来摇去。”过了会又问,“峥岚,明天思岚生日,我们要送什么?”
章峥岚想了想,“玩具枪?汽车模型?要不……电脑?”
“他才一周岁而已。”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没有重点,却安然适从。
思岚生日过后两天章峥岚就搭上午的班机回去了,因为那边公司有点事务,必须他出面去处理。
这一别再相见已到国庆,这年的国庆,连带着中秋,一共八天假期。章峥岚陪家中父母过完中秋,一号那天来了西安,以前他过来住的都是酒店,这次是住在了水光那里。
一号晚上罗家在大院里请客吃饭,都是走得近的那几家人。饭后男人们在客厅里玩牌的时候,在于家客房里陪孩子玩的景琴叫来水光,问她:“你跟他还不打算结婚吗?不是你过去就是他过来的,多麻烦。”
水光笑着摇了摇头,“还早。”
景琴拉她坐床边,“如果你真决定要跟他过了的话,那就早点定下来。免得跟我犯同样的错误,我对我这段婚姻最不满意的就是先上车后补票。”
水光神色滞了滞,沉默了几秒后,缓缓开口道:“小琴,如果……我说,我怕,该怎么办?”
“怕什么?”于景琴迷惑,随即想到什么笑道,“怕结婚?现在都是大批剩女找不到郎。还是你怕生孩子?生孩子可以剖腹产的。”
“不是,我……很怕得到之后再失去,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去承担一条生命,这比想象中沉重太多……你不知道,我……”
景琴皱眉头,“唉,你操心这么多没有的事做什么呢?”
水光已经没有听到景琴在说什么了,她的脑中只有自己未说出口的那句话。
你不知道,我身上已经背负了一条生命了……
佛说:“放下、看破、自在。”她已经放下了对于景岚的思念,已经勘破了她和章峥岚之间的恩怨,但是,却还是不得自在。
因为,她还有着亏欠……
那时的手术完成后,她便因为麻醉而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已经什么都没了。
只是这次,全是她的冤孽,无可推脱。
那天夜里,章峥岚在身后拥着她,“水光,我们结婚……”
水光听着,慢慢地红了眼眶,很久之后,她转过身将额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有过孩子。”
“嗯。”
“但是我把孩子打掉了。”
“嗯。”
“我后悔了。”
“嗯。”
“但是孩子回不来了……”
“嗯。”
肩上的湿意越来越重,章峥岚听着水光压抑地啜泣,轻抚着她的肩背,微敛眼睫。
章峥岚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吗?名字是《ido》,你说你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句‘有些东西失去以后,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它会永远在心里隐隐作痛。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愿意永远停在那一刻’。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句‘如果有女人愿意嫁给你,为你怀孕,再把孩子拿了,这说明她得对你有多么失望’。”
他稍稍推开萧水光些许,温柔而悲伤地看着她,“水光,对不起……是我让你失望了。”
泪光模糊了萧水光的视野,她终于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她断断续续地念着。
章峥岚没有说话,他知道,她这一声声的“对不起”不是给他的,他们的恩怨早已了结然后重新开始了,她并没有欠他什么。
这句迟来的道歉,是给他们素未谋面的孩子的……
他跟她,其实就像张爱玲笔下的那一句话,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他们相爱,有失去,有得到。
最后,细水长流,碧海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