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要去钱选侍那儿看看。钱选侍的伤看着不轻。”不轻只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应该是严重。
“钱选侍？罢了，寻个好太医瞧瞧。李全，让严太医去看看。”直到现在，龙江落才知道刚刚那个笨蛋是钱选侍，他总算有些印象。
前几日要选办事的妃子，心烦得很，随便走到一个地方，停哪就去哪。
正巧就停到这个钱选侍，正巧长得也很一般，家世也很一般，撞到他心口上了。
不过笨确实是笨。
官话说得磕磕绊绊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那礼数也是不忍直视，更别提晚上睡觉还会出声。
简直搞不清楚，选秀到底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不过有些恃宠而骄，所以这些毛病，能忍。
两人漫步回到青筠轩，站在青筠轩门口，龙江落突然很想看看凤遇菲到底会花多少步走到里面，故意走慢些。
“婉仪，你可知方才走了几步？”
凤遇菲看了门口，估摸一下距离，答道：“一百五十步。”
一步不差一步不多，正正好跟龙江落数的一模一样。
这让他不禁想起前些日子拿到凤遇菲的选秀考核成绩—完美，没有一项是优秀或者良好。
那些选秀嬷嬷的厉害龙江落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震惊。
因为震惊所以才常来这，他就想看看凤遇菲何时失过礼仪，但未曾有过。
如果这种人乱了阵脚的模样，一定很有趣。不知为何，龙江落这么想到。
“不过朕倒是想起一件事了，凤婉仪今年十五了吧。”
凤遇菲点点头：“是的皇上，嫔妾今年十五了。”
“那不知，太师或者是太傅有没有给凤婉仪定了亲事？”龙江落挑着眉，他倒是颇为好奇他们会给凤遇菲定什么样的亲事，想来多半是皇亲贵族的正妃吧。
毕竟是凤家的嫡女，低嫁不到哪去。
“祖父曾想过将嫔妾嫁给状元郎，不过后来因为圣上登基选秀便作罢了。”
“可是顾淤清？”龙江落对这个新科状元郎印象并不差劲。
此人相貌堂堂，人品不得知，但左右是凤萧教出来的人也不会太差，文采过人，办事办得也不错，他也有意培养成为丞相的接班人。
“正是。”凤遇菲对顾淤清的印象并不多，儿时见过几面相处过一段日子，至于为什么嫁给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下，龙江落有些摸不着凤家的心思。将唯一嫡出的嫡女嫁给一个家世贫贫甚至算是一穷二白的人。
虽然此人学识不错，但位置爬得怎么高凤遇菲都算是低嫁，相当低的低嫁。
哪怕是凤家的庶女都有资格嫁给五品以上的高官做正室，没办法，凤家的声名就摆在那。
好男要娶凤家女，好女要嫁叶家郎。
“你们凤家到底是怎么挑夫婿的？”龙江落不由地问出来。
凤遇菲思考了一下：“首先是对方的学识修养，其次是人品。祖父曾说，与其嫁给一个皇亲国戚，过着优渥的生活，每日为丈夫和后宅操劳。不如嫁给一个君子，不求一心一意，只求后宅安宁，得公婆喜欢。”
龙江落对比了一下凤家的要求，再对比了一下顾淤清，他确实挺符合的。
学识肯定不用多说，人新科状元，人品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且无父无母无长无少，也不用每日早起请安。
至于后院，他依稀记得，顾淤清今年二十有二，还是个雏。
这么一番思考后，龙江落暗暗点头，这个顾淤清是可以培养的。
也不用担心他背后有什么虎视眈眈的势力了，且孑然一身，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这般想着，龙江落看着凤遇菲的眼神都温和了点，凤家声名远播让他很不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凤家教出来的人都是挺不错的，至少用着很顺手，能力人品都过得去。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多都是普通人家或者穷苦人家的孩子，根本不用操心后事，最适合背黑锅了。
凤遇菲要是知道龙江落这种想法也会哭笑不得，她们家选人的第一要求就是人品，性格都比较朴实忠厚，确实是背黑锅的好人选。
当然，他们凤家也一直用这种方式向皇上表示忠心。
龙江落思考一会，“今儿个朕想听凤婉仪弹琴，如何？”
“自然是可以的，只要皇上不嫌我技艺拙劣。夏枝，帮我把我的古筝拿来。”夏枝应了声，走去偏殿拿了筝。
“古筝？凤婉仪不是更擅琴吗？”龙江落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凤遇菲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原状：“皇上说笑了，京中贵女都知晓我只擅筝，琴怕是不如筝。”
龙江落定睛看了凤遇菲一会，低声笑了：“既然如此，那凤婉仪就弹筝吧。”
他一点都不相信凤遇菲的说辞，他对他的资料很有信心，想来也猜到凤遇菲不愿弹琴给他听。
毕竟京中皆知她擅筝，若是强求显得他在为难人了。
悠扬的古筝响起，让青筠轩的宫婢忍不住都停下自己手中的事驻耳倾听。
龙江落闭眼欣赏，想道：“凤遇菲的古筝都弹得这般出色，那她更为擅长的琴，那是如何动听。”莫名燃起想要听凤遇菲弹古琴的欲望。
“爱妃的古筝弹得可真好，哪怕是宫廷乐师都没有这般高超的技巧。”
凤遇菲抚筝而笑：“陛下说笑了，嫔妾拙技，怎能和乐师相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从天文地理聊到诗词歌赋，从奇闻怪事聊到官臣家中趣事，时间悄然而至，不知不觉他们聊到了半夜。
两人相视一笑，也猜到对方的用意，褪了衣并肩躺在床上。
考试的成绩第二日就出来了，毕竟妃嫔并不多，也只有十几个。而且考的又都是四书五经，大部分的人都是空白，改起来更快了。
并且这试卷改完后还要由皇上过目，以致那些有家世的妃嫔想要贿赂改成绩都不行。
不得不说，有时候后宫人少也是一件好事。
龙江落将前五的卷子平放于桌案，细细观看。
“王先生，你觉得这些人谁的文采比较出众。”国子监教学的老师统称为先生。
王先生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他今年年过半百，学识颇高。
他瞟了一眼那些试卷，有些犹豫：“陛下，臣绝不偏袒哪位娘娘的意思，但确实是凤婉仪的文采最高。”
“哦？”龙江落拿起了凤遇菲的卷子，她的字写得很好，不同于别的簪花小楷，而是瘦金体。
这种字体写起来难，练起来更难，没有一定的学识是根本写不好的。
对此，龙江落只有两个字形容：卖弄。
他字虽不丑，但比起凤遇菲的，还是差了些，心中不爽自然看着也不爽。
但他突然想起，先前看凤遇菲练字时，她写的是行楷。
这女人，写个字还要练两种字体，倒也不嫌累。
龙江落看了一下试卷，发现里面的题目大多她都回答正确，并且有些地方还有自己的见解，独特新颖。
对于一些奇闻怪事她也是提笔来说，任谁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博学多才。
“王先生说的不错。朕方才看了凤婉仪的卷子，的确是她的最出众。真不愧是凤家人啊！”龙江落感叹道，凤遇菲的博学他是知道的，无论聊什么她都能接茬。
但他有点好奇，这般优秀的女子会甘于做一个小小的婉仪吗？准确来说，会甘于做一个后宫妃嫔吗？
龙江落不禁开始怀疑起凤遇菲进宫的目的了，他恶劣的想到难道凤遇菲想当女皇？让大齐改姓于凤？
很快，他就摒弃了这个想法，凤家若是有那个心思，百年前就可以实现了，就算如今的凤家有这个想法，想要造反都不是一件难事。
他们虽无实权在身，但门下学生众多，虽说都是榆木疙瘩，但好歹是能用的。
所以，凤遇菲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龙江落忘记了凤遇菲算是“被迫”进宫的，毕竟是被选秀选进来的。
王先生有些迟疑，他看着皇上在沉思的样子，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给凤婉仪榜首的位置。
心里不免有些懊恼自己方才说的话，就怕皇上认为自己曾是凤家学生误以为自己给凤婉仪说好话。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实话实说，他跟凤婉仪连面都没见过。
“皇上，你打算？”王先生纠结半天，犹豫一二开口。
“打算？什么打算？”
“这个排名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按照成绩来，顺便再将前五名和后五名的试卷贴在旁边。让那些妃嫔看看，同样都是后宫妃嫔，同样都是高门嫡女，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龙江落毫不在意地说着。
王先生额头仿佛有一点大汗，他想着莫不是这位主想要搞事？这么的明显的招仇恨真的好吗？真的不想让你老的后宫安宁吗？
王先生猜的不错，龙江落确实想要搞事，还是搞大事。前五和后五的试卷对比，后五肯定心里有落差，然后自尊心受到了暴击，开始害人。
而前五因为自己考得好，洋洋得意，跟个傻子一样容易犯事。
当然，他这前五并没有包含凤遇菲，他本人觉得凤遇菲若是连这个都处理不好，她该改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