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天气好,谢景没穿的太厚,衣服也比较宽松。
谢景的袖子划破了,上面蹭了不少血迹。
沈晏清握住谢景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袖子挽起来,伤口就露了出来。
刀伤在手臂的外侧,五六厘米长,对外渗着血,白皙的皮肤上几道蜿蜒曲折的血痕格外触目惊心。
血珠说着手臂上的血痕,一滴滴,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沈晏清的心口上像是是有团火在烧,烧的他神志不清,心肺化成了一团,双眼都是热的。
沈晏清没使劲,谢景一扭手就挣脱了,他把受伤的手臂收了回去,随口道:“小伤,没什么事。”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晏清扭头一看,后面俩小混混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盯着门口,准备趁人不备,从踹破了的门口溜之大吉。
几个人一撞见沈晏清的目光,一哆嗦,一屁股又摔回地上。
沈晏清弯着眼角,和蔼又可亲:“要去哪啊?”
他的眼毫无笑意,感觉比背后沾了水的瓷砖还凉,令人心惊。
穿黄校服的小混混刚才屁股还摔得火辣辣的疼,现在瞬间遍体生凉。
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黄校服曾经在沈晏清脸上见过一次。
沈晏清只觉得这三个人眼熟,但是叫不出来名字,知道他们是邓哥的小弟。
邓哥在一中附近横行霸道,本命却非常文艺,叫邓思帆。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估计没几个不认识沈晏清的。
那时候沈晏清还不叫七爷。
他初中也不是在阳城上的,高一才转过来了半学期,除了石旭之外,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放学下课独来独往,连个伴也没有。
校园周边几乎都有这样的传统,几个小流氓把胆小懦弱的新生堵在没有人的巷口,面容狰狞地伸手讨要保护费。
一中建的早,坐落在闹市的老城区,周边鱼龙混杂,这种现象层出不穷,受欺负的学生精挑细选,自己也不说,连学校也不好管理。
游荡在附近的小流氓看人的眼神儿极尖,专挑默默无闻的高一新生下手,下手之前还要谨慎观察几天。
他们盯了沈晏清两天,确定他出手大方,还独来独往,简直是人傻钱多的最佳典范。没两天就忍不住把人堵在路上,笑嘻嘻地伸手要钱。
结果踢到铁板一块,光荣的铩羽而归。
这帮孙子都有个光荣的传统。打了个孙子来了儿子,打了儿子来了老子。想着有靠山,一层层的往上告状。
没过两天,邓哥亲自带着十几个人把沈晏清堵在路上,准备狠狠教训他一顿。
那次黄校服也在,他永远记得那天,他们去了十几个人。这个小崽子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下手又狠又准,十分钟之后,一个不落的躺在地上哀嚎。
当时沈晏清一只脚踩在邓哥的肩膀上,弯下腰,笑着问他,不是要收保护费吗,要收多少?
他的手上有带血的擦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来自地狱的俊美修罗。
所有人都躺下了,他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个冰棍,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嚼完了,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沈晏清一战成名,之后再一中一呼百应,这群小流氓欺软怕硬,邓哥见沈晏清就像老鼠看见猫,屁都不敢放一个,绕着路走。
这段时间,是邓哥纵横一中以来最屈辱的时刻。
不过还好时间不长,第二年开学,沈晏清又转学了,销声匿迹了。
黄校服抖了一下,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到了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邓哥和他说就教训一个书呆子,手上弄点伤,不能写字了就行,这还不简单。
结果那书呆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揍人这么猛。最要命的是,七爷竟然也在这,他俩看起来还认识。
太晦气了。
黄校服缩了缩脖子,尴尬地打着哈哈:“就活动活动,活动活动……”
“谢景!”门口围了两三个人,有人开口喊道。
刚才踹门的巨大声响在腾飞园里余音绕梁,现在园子里挺空,看热闹的也不过寥寥。于光曲就是刚才抱怨厕所锁门的同学,听到动静赶紧赶了过来,站在门口,盯着谢景的手臂震惊道:“你手怎么了”
谢景看了一眼,摇头:“没事儿,就被人划了一下。”
沈晏回过头,把似笑非笑的神色收一收,对来了的同学解释道:“有人在学校里带刀伤人,谁去办公室叫个老师过来。”
“我去。”有热心群众扭头就往教务处跑。
沈晏清又道:“我在这里看着,不让他们跑了。谢景快去校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
谢景把手臂抬起来,看了一眼。虽然看着还挺吓人,但是实际上和割伤差不多,而且也不是很深:“不用吧,包一下就好了,我记得体委那里有纱布和碘伏。”
沈晏清摇头:“谁知道刀上有没有淬毒。”
门口的围观群众“噗嗤”一声笑了。
于光曲自告奋勇:“对呀!这么长的一道口子,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陪你一起去吧。”
谢景扫了一眼附近,门口还有俩人,看住地上躺着三个半残,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谢绝了于光曲:“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这里盯着他们。”
说完,谢景转身往门外走,门口的几个人自觉让路。
谢景一出门,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他又抬手看了一眼伤口,现在还在流血。
谢景倒抽了一口凉气,其实还挺疼的,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不能露怯。
他猜测沈晏清等下肯定要去校医院找他,从体委挂在外面的小袋子里摸出纱布简单包扎一下,乖乖去校医院了。
谢景一走,围观的几个人看完了热闹,没有瞎掺和的心态,也散了,卫生间里只剩下四个人。
沈晏清斜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漫不经心道:“说吧,你们为什么在这?”
黄校服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吗。七爷,你大人有大量,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
沈晏清笑了:“工作?那你们的客户是谁?”
黄校服讪讪道:“我就是一个办事儿的,咱也不知道呀,邓哥他没告诉我。”
“不知道?”沈晏清,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腕,发出两声脆响,“没听过?”
他们这帮子人,除了在一中门口收保护费,还干些给钱就帮人揍人寻仇的勾当。
谢景和二中门口的小流氓八竿子打不着,十有**是他们收了钱来找谢景茬。
谢景两耳不闻窗外事,结的仇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沈晏清心里大概也有数。
脸皮厚,不要脸,死不承认,嬉皮笑脸,欺软怕硬,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就算不小心出了什么事,都是口头交代,也没什么证据,邓思帆把手底下出事的小喽啰推出去,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小喽啰还不敢反咬他,自己认倒霉,在派出所里嬉皮笑脸混几天就过去了,口供出来了,出去还怎么混。
这事搁他们这种解决方式,黄校服他们自愿蹲两天局子,这事就翻篇了。
沈晏清心想,哪能这么简单啊。
黄校服都快哭了,他是真的不知道。邓思帆就告诉他了,来二中找一个叫谢景的,给他们看了照片,交代了任务。没说是谁的仇家,黄校服他们也没多问。
“邓哥真没告诉我们。七爷,不如你亲自去问邓哥吧!我现在就帮你打个电话。”
说着,黄校服摸着口袋,从里面掏出手机,解开锁,给邓哥打了电话,成功把祸水东引。
沈晏清没接。
那边电话已经通了。
手机里是嘈杂的音乐声,夹杂着邓思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强子,事情办完了?”
黄校服本名曹伟强,邓哥就是在叫他。
厕所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强子?你怎么不说话?”邓哥嬉笑道,“被人绑架了?”
曹伟强非常想疯狂点头,但是他不敢。
沈晏清笑了笑,刚想说话,门外传来一声暴喝:“你们是哪个班的!”
鱼头凶狠恶煞的站在外面,一双金鱼眼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曹伟强吓得一惊,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进旁边的水池里,屏灭了。
光荣殉职。
沈晏清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和这三个人拉开距离:“老师你来的正好,就是他们三个在教学区伤人。”
鱼头二话不说,把三个人,连带着沈晏清,连人带物,一起提溜到了教务办。
曹伟强三个人鹌鹑一样站在教务处的角落里。问怎么进来的,照实回答,借了别人的校服。问为什么针对谢景,乱七八糟,扯了一堆自身原因。
看不惯,不顺眼,陪同作案,云云。
他们不敢把邓哥供出来,也不敢得罪沈晏清,反正确实不知道背后是谁,敬职敬责地扮演着一问三不知。
鱼头报了警,警察还没来。
沈晏清懒得和他们推诿扯皮,和鱼头说,谢景受伤了,在校医院,他想去看看。
鱼头挥挥手,让他先出去了。
沈晏清到校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谢景包扎。伤口清洗之后缝了两针,现在已经不出血了,以防万一还打了破伤风,现在刚好弄完。
沈晏清坐在小板凳上,不放心的拿过来看了两眼,确定没再出血:“还好不是特别严重。”
这次是谢景身手好,如果再多来几个人呢。虽然是说给谢景的手臂弄点伤,但是如果场面失控,那把刀的位置偏了呢。
如果太多,压在沈晏清的脑子里,他不敢想。
沈晏清面上不显,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发疯没意思,他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沈晏清继续说道:“鱼头报警了,他们一口咬死,就是自身原因,看你不顺眼,教训一下。”
谢景笑了:“他们谁啊?我见过吗?”
沈晏清:“都不是我们学校的,外面来的小混混。听他们说是一中那边过来的。”
“我记得动手之前,他们说过,是邓哥让他们过来的。是谁?还有头目的吗?无冤无仇地找我麻烦,还能为着什么事。”谢景晃了晃手臂,说道:“伤在外侧,不能写字了。”
夜晚有考试,握笔的时候,刚好压着伤口。
不得不说,这一个人刀法还挺好。
考完试就要出成绩,很明显,有人狗急跳墙了。
谢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害,太优秀了,没办法。”
沈晏清道:“试还考吗?”
“大概是考不了了。”这种情况就算他愿意,老张也不会同意,更何况还有沈晏清,谢景接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天台的殊荣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你说的对,”沈晏清眉眼弯弯,表示赞同,“警察叔叔应该也到了,那边估计等着你呢。”
两个人从校医院里出来径直去了教学办,鱼头把老张叫过来了,里面还有几个警察,几名眼熟的同学,估摸着是刚才在厕所门口围观的那些。
老张一看谢景手上的纱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最宝贝的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班门口受伤了,简直就是在老张心头上挖肉。
老张心疼得不行,看了直接说:“今晚考试你不用去了,最近几天的作业也不用写了,养伤要紧。”
谢景:“!!!”
怎么感觉还有点划算。
警察叔叔把谢景叫过去:“他们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
谢景非常痛快的承认了。
他下手又狠又准,而且很疼,一旦中招,短时间内站都站不起来。但是别人都找到家门口了,怎么说都只能算是正当防卫。
警察叔叔打听了谢景的成绩,而且看着这么瘦的人,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警察叔叔接着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谢景摇头:“见都没见过。”
警察叔叔扭头看着后面三个人:“那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
顶着沈晏清和警察叔叔双重审视的目光,曹伟强声音小如蚊蝇:“就见过一面。”
警察叔叔气笑了:“见过一面你就到人家学校里找事,你蒙谁呢?”
曹伟强缩着脖子又不说话了。
谢景走过去,看着曹伟强:“邓哥是谁?”
曹伟强脸色一白,咽了口唾沫。
糟糕,动手之前嘴贱,自报家门了。
“等个?等个啥?”
装疯卖傻乃是第一妙招。
谢景笑了笑,回头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警察叔叔交代了一遍。
要是搁二中那边的派出所,“邓哥”变调多少次,也能一耳朵听出来,可惜一中和二中不是一个辖区,一中附近的地痞小流氓,大名还没传到这里。
但是曹伟强反应不对,警察叔叔记下这个点,准备回去好好审一审。
为了不耽误晚上的考试,警察叔叔在教务办里把该问的问清楚,只把三个小混混拎回了派出所。
当时教学楼里人少,亲眼看见的也没几个,但是教学楼屁大一块,有点风吹草动,一个个脖子伸的比鹅都长。
整个一班知道谢景在隔壁厕所里一打三,虽然光荣负伤,但是幸不辱命。
施红红简直对谢景佩服的五体投地,神仙就是神仙,不仅什么都会,连揍人都喊不含糊。
而且还不用考试。
进考场的时候,施红红拎着文具袋,泪散腾飞园,恨不得亲手在自己胳膊上划上一刀,留下来和谢景做一对难兄难弟,和试卷说再见。
最后强行被吴齐拖走了。
大家都在收拾东西进考场。
谢景回头看了一眼安文山的座位。
安文山在后排,低着头把铅笔装进文件袋里,抬头时刚好和谢景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甚至还朝谢景笑了一下,看起来胜券在握。
谢景心想:安文山、邓哥,什么关系呢?
*
夜晚,万籁俱寂,安静地能听见下铺谢景的呼吸声。
沈晏清打开手机,时间显示:“00:30”。
他从床边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谢景。”
回答他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沈晏清沿着梯子下来,蹑手蹑脚地穿上鞋,悄无声息地摸到门边。
门咯吱咯吱地开了,一道黑影溜了出去了,又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天气还不错,半轮明月挂在天上,洒下的月光和路边的灯光相互缠绵。
沈晏清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十五分钟后,踩着院墙上的一个坑,轻巧地翻了出去。
这叫什么?
娴熟!
凌晨一点,邓思帆刚从网吧里出来,领着几个小弟,准备转战ktv,包间都已经订好了。
这边老旧的街道错综复杂,路灯有一半都是坏的,几个人开着手机的手电筒,摇摇晃晃的再路上走。
一个小黄毛拎着手机,凑到邓思帆面前,笑嘻嘻地说道:“邓哥,今天包间里有人等着没,就前天那个,那滋味……”
话音没落,邓思帆一巴掌把他拨开。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网吧出去没走多远是一家门店,地势高,门口砌着三层台阶,店家还很大方地在门口吊着一盏点亮的白炽灯。
台阶上有人。
还是两年没见的熟人。
邓思帆的心理阴影可以和今天的夜色相媲美。
没等他说话,那个人已经从台阶上站起来了。
冷光从他的头顶落下来,白的渗人。
可不就是沈晏清。
邓思帆今天的行踪,是沈晏清让石旭打听的。
还算准确。
沈晏清笑的如沐春风:“好久不见啊,邓哥。”
邓思帆身上凉了一半,这个人怎么再这里?他一出现,肯定没什么好事。
小黄毛不爽了,这一片谁见了他们不绕着走,就这人这样子,看上去怎么这么横。
小黄毛咋咋呼呼道:“你谁啊,别……”
后面有个同伙把他拽了回去,捂住了嘴,赔笑道:“七爷,您别介意,新来的,不懂规矩。”
开什么玩笑,他们这才五个人,夜深人静的动起手来,都要交代在这。
邓思帆凑上去,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给沈晏清递了一盒:“七爷,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沈晏清接过来,用烟嘴点着手背,缓缓道:“强子……是你的人吧。”
邓思帆心道不好,下午曹伟强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打过来,邓思帆玩嗨了,早给忘了。
没头没尾的,邓思帆现在想起来,今天确实没见着曹伟强,这小子不会真被沈晏清给扣了吧。
也不对啊,他今天不是带着三个人去二中找事去了吗?
可是这和沈晏清有什么关系?
邓思帆掏出火机,给沈晏清把烟点了:“是我的人,他干什么混账事开罪了七爷。”
猩红的火星在空气中燃烧,沈晏清也没抽,任由火苗一点点的往上烧:“今天他到二中来,接的是谁的单子?”
邓思帆讪笑道:“邓哥,你问这个干吗?”
“好奇。不愿意说?”
本来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只是邓思帆是听一个手下说的,就让人去了,他还真不知道是谁托的人。
邓思帆也是个人精,不管啥原因,沈晏清亲自找上门来,肯定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邓思帆也乐意卖这个人情,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打了个电话。
没两分钟,就问出来个结果。
“问出来了,是商武那小子的亲戚,叫什么……文山。”
“安文山?”
“对对对。”
“曹伟强今天进局子了,明天条子就会叫你过去问话,”沈晏清拍着安文山的肩膀,“知道该怎么说吗?”
言下之意,是让他去共患难了。
卖人情邓思帆愿意,让他进局子认罪,邓思帆就不可以了。
“这……不合适吧,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嗷嗷嗷……”
邓思帆忽然爆出了惨烈的哀嚎。
沈晏清本来手搭在邓思帆的肩膀上,干脆利索的把他一条胳膊卸了。
旁边四个人也动了。
邓思帆后退一步,一边哀嚎,一边骂道:“给脸不要脸,给我打。”
别管什么赢不赢了,现在脸都被人放在地上踩了,先动手再说。
四个小杂毛根本不是沈晏清的对手,不到两分钟,全躺了。
连邓思帆也不例外。
沈晏清手上捏着点燃的烟头,还没灭,烧到了一半。
他弯腰,看着邓思帆,几乎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低垂的眉眼里是波澜不惊的淡然,他又问了一遍:“明天,知道该怎么说吗?”
邓思帆痛苦的哀嚎:“知道,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晏清点点头,把他手上还没点完的烟别在了邓思帆的耳朵上,燃烧的火星燎到了邓思帆耳边的头发,蜷起来一大片。
谢景受伤,必有邓思帆添砖加瓦,谁也不干净。
沈晏清继续说道:“别慌啊,指使人的是安文山,又不是你。动手的是曹伟强他们,也不是你,知道吗?”
邓思帆是个聪明人,不然也混不到今天这样,当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连忙点头:“知道!知道!我一定搞死那几个王八犊子。”
邓思帆抽了一口凉气,现在简直恨死安文山了,他妈的,找谁的事不好,找七爷的。这语气一听就是对他有大意见。
沈晏清直起腰:“这事做的漂亮,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经久不衰。
邓思帆就算心里有怨气,现在也顺畅了。
他们之所以怕沈晏清,还有个原因是他家里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把他得罪狠了,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而且他出手大方,他说有好处,那一定非常可观。
邓思帆赶紧说道:“没问题,您放心吧。嘶……”
“最后一句,”沈晏清站起来,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谢景,你们不许动。”
这他妈谁敢动,不是找死吗。
邓思帆赶忙说道:“他以后就是我爹,我走哪都供着他。”
沈晏清点点头,满意地转身走了。
他原路悄悄摸回学校,轻手轻脚地推开宿舍门,忽然听到谢景说:“你干嘛去了?”
猝不及防,沈晏清差点吓得摔了一跤。
完了,被发现了。
刚才还在小巷子里大杀四方的七爷现在恨不得能原地消失,变成一个透明人。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小号销号成功没?
账号自杀要七天呢!
谢景把床头灯打开,看着他。
沈晏清尴尬地站在门口,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怎么醒了,我刚才去上了个厕所,吵到你了。”
伤口有点疼,谢景其实一直没睡着,沈晏清鬼鬼祟祟地叫他,谢景就察觉到,他可能有事,故意没有回答。
沈晏清跟个猴一样,眨眼就没影了,谢景刚推开门,准备追上去,沈晏清连个影都没有了。
上厕所上一个多小时,沈晏清是掉到粪坑里,顺便搓了个澡吗?
谢景道:“你上厕所上这么久?”
沈晏清神色如常,脱鞋爬到自己床上,理直气壮且非常不要脸的说道:“我便秘。”
谢景:“……”
沈晏清把外套脱了,盖上被子,翻了个身:“睡吧,我太困了。现在都两点了,明天还要考试,晚安,景儿。”
他直接把话堵死了。明白的不配合,谢景也不能再追问什么了。
但是他着实感到好奇。
沈晏清到底去干什么了?
谢景也不是瞎子,他能看出来,白天那几个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实非常怕沈晏清。
耗子见了猫的怂逼样,是藏不住的。
沈晏清为什么爬楼翻墙都如此熟练?
还有上次,石旭在一中有事,为什么要来找沈晏清?
一个个疑问在谢景脑子里盘绕。
谢景盯着上铺的床板,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的同桌越来越像一个谜。
这么想着,谢景慢慢也睡着了。
第二天照常考试,谢景一个人呆在教室里翻书。
第二场考英语的时候,刚放完听力,安文山被叫了出去,然后就没有回来。
谢景并不在现场,这还是施红红告诉他的。
中午午自习之前,施红红坐在座位上,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安文山从考场里出去,脸色从迷茫到震惊到惊慌到镇定的全过程,最后还抛出了问题:“谢景,你胳膊受伤,不会和他有关吧?”
谢景笑了笑:“这谁知道呢。”
和他没关系才有鬼了。
施红红继续说到:“我跟你讲,现在外面都流传着一个说法。”
一般关于谢景的故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谢景道:“说来听听。”
施红红神秘道:“昨天咱们学校贴吧那叫一个热闹。昨天晚上,门口不是停了个警车吗,教务办也有几个警察,不少人连夜发帖,讨论来龙去脉……”
施红红这么一讲,谢景算是明白了。
一群人考试的夜晚还不好好睡觉,跑学校贴吧里聊八卦。昨天一个帖子从放学在首页一直飘到了今天早上。
核心内容:临近考试,谢景害怕对赌失败,请人自导自演,成为全年纪唯一一个因伤不用考试的人,这招苦肉计,实在妙不可言!
首楼小论文似的洋洋洒洒上千字。作案动机,作案手法,案件疑点,得出结论。分析的有理有据,看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联系到上次轰动整个年级的大事,很快说服了一部分人,楼里变成了相信的,和不相信的人的各种骂战。
上千楼里只有一两个人,弱弱的提问,楼主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楼主还回复了。
说的是语焉不详,又暧昧至极的“你猜。”
谢景听完,啧啧称奇,占领舆论高地,这一招实在是妙啊。
施红红讲完了,又补充道:“结果呢,然后今天中午,安文山就被带走了,和他没关系谁相信呢。”
施红红靠在后面的桌子上,连连唏嘘:“警察叔叔的眼神果然是雪亮的。”
虽然谢景和安文山一样都不怎么搭理人,但是谢景是一种距离感,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己的运行轨迹。安文山不一样,看上去阴恻恻的,感觉要是不是窜出来咬你一口。
所以施红红不太喜欢他。
管他网上有什么洗脑包,施红红就是无条件相信谢景。
安文山这一天座位都是空着的,一直没回来。
一班的人都敏锐地察觉到,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了。
但是对谢景来说没什么区别了,只要把安文山揪出来了,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
十一月中下旬已经渐渐有了冬天的气息。
早起天还是漆黑的,气温个位数,草地上打了厚厚一层霜。
沈晏清现在已经不去晨练了,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宛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都是一栋楼最早起的一拨人,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就去食堂买早餐,
自从鱼头横空出世,餐厅的热门选手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谢景每天看着热气腾腾的饭盒,感动的泪流满面,发自内心地觉得,沈晏清简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谢景从卫生间里洗漱完出来,叼着一个灌汤包,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不是星期一?”
沈晏清仰靠在椅背上,长腿伸到桌下,点点头:“怎么了?”
谢景看着他的牛仔裤,说道:“你穿秋裤了吗?”
沈晏清斩钉截铁:“没有。”
年轻人的世界就没有秋裤两个字。
谢景盘腿坐在床上:“我劝你最好穿上。”
沈晏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竟然穿秋裤!”
小同桌表面上狂放不羁,背地里竟然偷偷的穿上了秋裤。
一点都不青春活力。
实在是令人咂舌。
谢景不置可否:“相信我,不穿你绝对会后悔的。今天有升旗仪式。”
沈晏清:“你怎么知道?”
谢景眨眨眼:“猜的。”
国旗下的讲话,二中丢失已久的光荣传统,一般没事都不怎么升国旗。
原因无他,二中的国旗在图书馆的下面,在大门主干道的尽头,只能装下一个年级的人,三个年级你不升我不升,搞得最后没有什么重大事件,这个活动也渐渐消失来了。
最重要的是,占用早自习时间。
升旗仪式渐渐被黑板旁边的大音箱取代,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用那个通知,讲话的时候,还能在班里上自习。
新官上任三把火,鱼头来的第二个星期,就捡起了这个光荣传统,并且一人独占升旗台,坚持每周必升旗,每天必跑操,一天不落。
临近冬天的早上冷的不行,还是第一次讲话,鱼头慷慨激昂,进行了漫长的发言。一班站在最旁边,成了一道敬职敬责的挡风墙,一帮子人自诩年轻力壮的年轻人,站在风口上,吹了一个小时的寒风,回来的时候冻的梆硬。
连知觉都没有了。
早上一到教室,大家经历了星期天考试的折磨,又泄气,又焉巴,有气无力地捧着书,背着英语单词。
施红红暗搓搓地回过头,安文山还没来。
“呼呼呼。”大音箱里传来了吹气试音的声音。
没过久,大嗓子震醒了一屋子所有昏昏欲睡的人。
“所有班级到国旗下集合。”
“所有班级到国旗下集合。”
鱼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黑板旁边的音响里传出来。
一班爆发了一小阵不怎么明显的欢呼声。
不用再教室里上早自习,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根据以前的经验,运气好的话,第一节课也不用上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才刚站了不到十分钟,大家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他妈的这么冷啊。
十一月中旬,七点钟的早上,天还不算大亮,太阳还没出来,一天中最冷的时候,这两天还降温了。雾蒙蒙的空气贴着脸像一把钝刀子,一寸一寸地刮着你的皮肤,而时不时吹过来的寒风就像一把尖刀,在残忍至极的刮骨剜肉,一群人站在风口上,被冻成了一群缩头缩脑,瑟瑟发抖的小鸡仔。
只有沈晏清和谢景格格不入。
沈晏清最后还是听了谢景的话,多加了一件衣服,他没有秋裤,所以穿了两条裤子,还特意穿了带兜帽的卫衣,
帽子一盖在头上,和寒风告别,与世界绝缘。
一圈人跺脚的跺脚,搓手的搓手,鱼头终于上台了。
升旗台后面是图书馆下的大台阶,环形图书馆一圈下面都有一大片空地,正对着升旗台的是一大排露天的走廊,现在上面站着几个领导,墙上拉着一个红横幅,被风吹得簌簌响。
“严抓校风校纪,共创美好环境。”
下面的空地上放着话筒和扩音设备。
鱼头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开腔了。
但是和谢景印象中不同的,他没有发表长篇累牍的陈词滥调。
他说:“就前天,我们年级发生了一起恶意袭击事件。”
此话一句,下面还蔫蔫的学生,瞬间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