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淮城一中放了寒假。
沈初拿着他的成绩单回了家。
孟雨疏看着自己人高马大的儿子,又看看他倒数第一的成绩单,轻轻叹了口气。
“在哪儿签字?”她问。
沈初嘴里吃着小蜜橘,随手点了个位置。
“你爸爸成绩那么好。”孟雨疏拿起笔,在成绩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你怎么就一点儿不像他?”
“成绩好有什么用?”沈初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他咽下嘴里的那口甘甜,淡色的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还要说,却又选择沉默。
“你都高中了,得想一想以后怎么办。”孟雨疏把成绩单折好放进沈初的书包里,“这个成绩怎么考得上大学?”
“当初我不想上高中,你非让我上。”沈初往沙发上一靠,把腿翘上茶几,“现在倒问起我来了,我怎么知道?”
“我是为了你好。”孟雨疏皱了皱眉,蹲身把沈初的腿打下茶几,“像我们兔子以后工作只能吃学历,不然在社会上怎么…”
“得了吧。”沈初站起身,提着自己的书包回到了卧室,“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我工作就不吃学历。”
二月中旬,新年前夕。
孟雨疏早早的就准备起了过年需要的东西,每天数着日子盼新年。
沈初对过年这事儿没什么太大执念,都是一样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大年三十前一天,母子两人出门采购年货。
孟雨疏推着购物车挤在人堆里,伸手拉了拉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儿子的衣角。
“小初,你想吃奶糖还是水果糖啊?”
沈初看着超市里堆得老高的散秤糖果,指了个在她手边的,“就这个吧。”
“正好,我也想吃奶糖。”孟雨疏笑了笑,“你爸爸说也喜欢吃,特别是大白兔奶糖,说是本家。”
孟雨疏长着一张娃娃脸,分明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笑起来还跟个初中生似的的。
沈初从小就觉得自己老妈长得好看,现在依旧这么认为。
只不过随着他长大,逐渐明白了像他们这种弱小的物种,美丽并不能带来好运。
大型超市人来人往,鱼龙混杂。
沈初护在自己老妈身后,偶尔抬手往外她拿着的袋子里扔进去几颗奶糖。
腰后突然被人用手指一顶,沈初手比脑快,一把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他猛地转身,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巧啊!兔兄!”
竟然是季泽。
“巧。”沈初把季泽的手放开,不咸不淡地回应,“你不能好好打招呼吗?”
“买糖呢?”季泽脑袋一歪,看到了沈初身边站着的孟雨疏,“这个小美女是谁啊?”
“我妈。”沈初道。
季泽:“……”
“阿姨对不起。”季泽连忙道歉。
孟雨疏看着季泽,往后退了半步。
沈初挡住季泽,淡淡道:“我妈怕狼。”
季泽眼睛眨眨,“哦”了一声。
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季泽后退几步,又看向沈初,“那我走了。”
然而下一秒,孟雨疏却把沈初推到一边,咬着唇小心翼翼道:“请问,你是小初的朋友吗?”
“是的,我和小初一个学校。”季泽跟条泥鳅似的,一溜烟又回来了,“阿姨您放心,我是好狼。”
沈初:“……”
什么玩意儿?这都是哪路的自我介绍?
还有,谁他妈允许季泽喊他小初了?
“好狼呀?”孟雨疏似乎有些高兴,“好狼好啊!你和小初一个学校,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看着小初,别让人欺负他…”
“妈。”沈初皱眉打断她,“你别乱说。”
“阿姨您放心,有我在,没人欺负他!”季泽一个箭步上去,走到孟雨疏身边给她捡着奶糖,“小初在学校乖得很,整天趴走廊上订正数学卷子。”
沈初被他挤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娇弱的老妈和一匹大尾巴狼有说有笑。
“嗨。”身边有人跟他打了声招呼。
沈初一看,是季泽的人类朋友。
“嗨。”他不尴不尬地把打呼打回去。
马堂“嗯”了一声,扯了一个袋子,也走到孟雨疏身边装着奶糖。
人类都这么高冷的吗?
几个人称好了奶糖,挥手作别。
等季泽走后,孟雨疏拉过沈初的衣袖,小心翼翼道,“那匹狼挺好的哎。”
“还行吧。”沈初敷衍着。
“不过你跟他玩也要注意一点。”孟雨疏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不要去他家里,也不要走得太近…”
“我跟他玩什么啊又不是一个班的。”沈初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别啰嗦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沈初嘴上说着心里有数,其实心里也没什么数。
他和季泽的关系忽远忽近,好像都是季泽凑过来热脸贴冷屁股。
如果季泽是食草动物或者人类,他们的关系可能会更好一些吧。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
沈初烦躁地踢了一脚购物车。
去他妈的朋友。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元宵节过去似乎还没几天,草长莺飞的三月开学季就风风火火的来临了。
沈初还没从慵懒的寒假氛围里警醒过来,文理分科预选志愿表就贴到了他的脸上。
沈初想都没想,大笔一挥,在文科上面化了个勾。
数学,再见了您勒!
于是从那天起,政史地三科老师开始揪着预选文科的学生背书。
沈初拿着历史书在走廊上站到天荒地老,依旧记不住商鞅变法是哪一年。
“公元前356年和350年。”季泽友情提醒道,“前后实行了两次,一般只考第一次的。”
沈初合上书本,“你怎么知道?”
季泽靠在沈初身边,和他一起晒太阳,“课上说的啊。”
沈初嘴巴张了张,随后又闭上。
人比人气死人,大家都是成了精的,狼脑子和兔脑子难不成还不一样?
“你选的文啊?”季泽歪头看着沈初拿着的历史书,“文科高考分数线高唉。”
“我他妈不想学数学。”沈初面无表情。
“文科也有数学啊。”季泽道。
沈初抿着唇,他也是选过之后才知道的。
“你选理科?”沈初问。
季泽笑笑,“什么都行,我没影响。”
沈初:“……”
季泽那个脑子,无论学文学理,成绩都不会差。
“下星期就正式填表了。”季泽拿过沈初手上的历史书,看到小兔子鳖爬一样的字体,“你填什么?”
“不知道。”沈初叹了口气。
“商鞅变法是哪一年?”季泽突然问道。
沈初看着季泽,两人在初春的晨光中四目相对,照顾无言。八壹中文網
“选理科吧。”季泽把历史书合上,塞回沈初的怀里,“你这脑子,没救了。”
一个星期后的正式填表,沈初直接倒戈,选了理科。
反正文理都有数学,他最起码要死在那个比较难的数学手下。
做人得有点志向。
高一的下半学期,就在沈初这么来回横跳的状态下飞一般地过去了。
只不过随着天气回暖,沈初的兔生也跟着校门外的那颗桃树一样,开起了朵朵粉色桃花。
一个强壮帅气,且本体温和可爱、没有过多物种威慑的沈初,一跃成为了众多柔弱的食草女生心里男朋友的首选。
沈初开始收到匿名的情书和小礼物。
起初他还会认真打开看一看,只是后来数量有点多,而且小姑娘害羞大多不署名,他干脆就不看了。
可是他又觉得丢掉不太好。
于是无处安放的情书和礼物就一点一点逐渐塞满了他的半张桌洞。
直到快放暑假,沈初看着一桌洞花花绿绿的信封,恨不得连桌子一起扔垃圾桶里。
“自从你把头发稍微留起来那么一点点后,就贼受欢迎。”
绿毛鹦鹉蹲身帮他收拾着桌洞里的情书,好心提醒道:“要不你把头发全剃了,说不定就没人愿意理你了。”
沈初皱着眉,用自己的书包兜着那些信封,拉上拉链,“烦死了。”
“你烦就直接扔了呗。”绿毛鹦鹉问,“还装起来干什么?”
沈初把书包甩到肩上,单边背着,头也不回道,“带回家烧了。”
烧是真的烧,沈初找了个破铁盆,蹲在在自家楼下烧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快把信封烧完,缕缕灰烟终于招来了他们小区的保安,一盆灰浇灭了一众女生青春的梦。
被保安教训了好一顿送回家里,孟雨疏怕沈初暑假在家造反,干脆给他报了个数学补习班。
沈初半推半就地去听了一节课就直接告辞,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跟数学扯上任何联系。
孟雨疏管不住他,也懒得再去管他。
沈初浑浑噩噩,一个暑假就这么被他混了过去。
再开学时已经是九月初,文理科分班结果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
淮城一中按着成绩分班,沈初自觉走到最末,从倒数开始找起。
果然,不出十名,他就准确的找到了自己名字。
还真是不留丝毫悬念,沈初拎着自己的单肩背包,走向熟悉的教室。
依旧是最后一排角落座位。
十二班本就垫底,原来班里选了理科的人基本没走,其他有变动的都是从文科班里分来的。
教室里新老同学在一起闹闹哄哄,沈初大致知道自己朋友的去留,对班里的新同学没太大的兴趣,他昨晚熬夜打游戏,现在有点困。
沈初把长腿往桌子底下一塞,躬身趴在桌上睡觉。
直到身边的凳子被人拉开,沈初侧了侧脸,看见季泽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
沈初:“?”
他瞬间直起身子,看着季泽歪着脑袋,笑眯眯地和他打着招呼。
“嗨,兔兄~”季泽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在这干嘛?”沈初懵了。
“报道啊。”季泽回答。
沈初看了眼四周,在确定自己没搞错的前提下提醒道:“这是十二班。”
季泽单手托腮,看着眼前迷糊的小兔子,“我考来十二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充满激情的同桌生活就这么愉快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