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冲!去感受脉搏与心跳的激烈!向前冲!去跨越自己超越昨天!努力拼搏的运动健儿们!胜利只属于你!”
操场上传来广播员公式化的加油广告词,像阵风似的从季泽耳朵里过去。
平舌翘舌,前音后音,广播员吐字清晰,季泽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但是字什么意思,却一点没往心里去。
沈初的手搭在他的身后,偶尔拍上一两下,隔着衣料,像是拍进了季泽心上。
“你是在哄我吗?”沈初突然开口道。
本来轻轻拍着的手,像是突然给季泽心上甩了个大嘴巴子,差点没把他打到吐血。
哄?!!
沈初有时候问的问题,季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比如之前的“你是不是在让着我”和现在的“你是在哄我吗”。
这他妈怎么回答?
不能说是,可是这明明就是。
季泽有时候会想沈初要是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聪明到不用他说,就能明白自己的所有心思。
季泽低头,下巴蹭在沈初的发上。
他的呼吸乱了几分,想把按在墙上的那只手收回来,抱一抱自己怀里的这只大兔子。
“我已经没感觉了。”沈初松开季泽,往后退了一步。
季泽撑在墙上的手臂一抖,差点一头撞上去。
“没,没没感觉?”季泽把手收回来后,抬手又摸鼻子又挠头的。
“狼的味道,”沈初又从手心里拿出一颗水果硬糖来,“心里不会不舒服。”
“啊…”季泽愣了一瞬,“那你…”
抱我是因为我是只狼?!
单纯的试验一下自己对狼的反应呢?
“那我…”季泽半张着嘴,张张闭闭了好几下,“…试验狼?”
沈初想了想,感觉季泽说的也挺对。
“我他妈…”季泽的手在空中举了举,想抽他,又舍不得。
“干什么?”沈初细长的眸子一抬,看着那只手,“打我?”
季泽的手缓缓落下,覆在自己的脸上:“我…打我自己。”
沈初偏过脸,笑了笑,抬脚走开:“你慢慢打。”
校长说是下午请家长,但是季泽沈初没一个鸟他。
付明清家里不知道来了个什么长辈,西装笔挺,恭敬礼貌。几句话把事情妥当处理完毕,顺便还请他们在学校外最好的饭馆里吃了顿饭。
“这我小弟,”付明清随手指了指季泽,对着西装男懒洋洋地介绍道,“土狗,还有个…兔子。”
沈初扭头就走。
季泽抬手就给付明清一拳。
“我他妈让你土狗。”
“外号挺酷,”沈初评价道,“适合你。”
“失忆好吗?”季泽手插着兜,想着要不要想以前那样搭着沈初肩膀,“忘了过去才能拥抱未来。”
“过去挺好玩的,不想忘。”沈初脸上带着浅淡的笑,低头偶尔踢踢石头,显得有些散漫。
季泽听到这话,胸口暖胀胀的,像是在温水里泡开一勺蜂蜜,甜味慢慢散开,流经四肢百骸。
“不想忘啊…”狼崽子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顺势把手臂搭在了沈初的肩上。
他像是很为难,很不情愿,但为了沈初不得不委曲求全道:“那你就记着呗。”
记着自己,哪怕是“土狗”这样的傻逼外号。
运动会在第三天结束,该领的奖状该得的奖牌也在闭幕式之前全部分发完毕。
又是一大串领导发言,学生们在操场站着打闹,没一个人听。
沈初仰着脸,去看脑袋上漫天的乌云。
“要下雨了。”沈初说。
季泽照例站在沈初身后,抬手为他挡住了头顶的那片天空:“挡雨。”
沈初勾了勾唇:“能挡个屁。”
季泽手掌降了降,在沈初仰着的额前轻轻贴了一下。
少年额头微凉,季泽的手压着了头发,发梢扎在他的眉间。
沈初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发顶。
他早就嫌头发碍事,一直想着把它给剃了,只不过人懒得动,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
“剃头发吗?”沈初把头往后又仰了仰。
季泽托着他的后腰,大兔子的后脑就靠在了他的肩上。
“门口理发店买一送一。”
当晚,沈初和季泽一人一个光瓢去了教室。
低头打游戏的方恒听到动静抬头,被这两个灯泡差点闪瞎了眼:“我去,情侣款?”
季泽嘴角带笑,手指顺着桌子一路摸上袋鼠的大脑壳:“别说出来,你们初哥害羞。”
沈初跟在季泽身后面带寒气:“滚。”
“我艹,”方恒看着两人打闹着走到教室后排,他摸摸自己的脑袋,竟然觉得有点羡慕,“谈个恋爱还挺美。”
“泽哥,卷子写了吗?”前排的河马拧着身子,找季泽要作业抄。
三天的运动会结束,大家玩够了疯够了,今天晚自习全部都在补作业。
季泽掏出书本,从里面拿出卷子往前潇洒一递。
河马乐呵呵接过来:“初哥别急,我抄完就给你抄。”
沈初不急不慢地把卷子摊开:“老子写完了。”
自己写的。
写、完、了。
季泽在旁边“啪啪啪”给沈初鼓起了掌:“看看,什么叫优秀!”
沈初踹开季泽的板凳:“滚。”
秃瓢季泽看着沈初园呼呼的后脑勺,发渣点点短,黑漆漆的,总觉得摸上去手感应该不错。
“哎,我说…”季泽凑过去,“你是白兔子还是黑兔子啊?”
沈初给他一记眼刀:“滚。”
“换个词,该是‘闭嘴’了,”季泽好心提醒道,“你是灰兔子吗?”
“我是你爹。”沈初头也不抬,下巴搁在手臂上,随口道。
黑色水笔的笔尖点着题目,少年细长的眸子尾稍上挑,显得慵懒又随和。
“你不是我哥吗?”季泽枕着自己的手臂,侧着脸去看认真写作业的大兔子,“哥哥…”
沈初没搭理他,季泽看了一会儿,心里痒痒,食指和中指在桌上交错着走过去,轻轻按在卷子的边缘。
“别烦我。”沈初皱眉。
季泽的手指指节一屈,像是委屈吧啦,跪在了桌上。
沈初随手一拨,把季泽的手指拨到一边:“请不要打扰同学学习。”
季泽“哧哧”地笑着:“哦,那我看同学学习。”
沈初瞥他一眼,对上季泽可以算是“慈爱”的目光。
“学习。”季泽摆摆手催促道,“哥哥你快点学习。”
沈初嘴角一抽,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
傻狗。
老实没过十分钟,季泽像条蛆似的,又拱到沈初手边:“哥哥,你怎么都会啊?就没有要问我的吗?”
沈初不理他。
又过了会儿,季泽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整个人倒在桌子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哥哥,我跑第一了,我的奖励呢?”
沈初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上午从季泽那儿掏出来的水果硬糖扔了过去。
“又是糖啊…”季泽把糖拿过来,“我能集齐他的所有味道吗?”
“又?”沈初微微侧脸,“我什么时候给你过糖?”
“今年过年的时候。”季泽突然坐直了身子,“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沈初好像记起来自己的确是随手给了季泽两颗糖。
“你竟然忘了。”季泽震惊之余满脸受伤,“我都没舍得吃。”
沈初:“……”
两颗糖而已,你大可不必这样。
“打个商量,”季泽把手臂横在沈初的卷子上,“重新补我一份生日礼物。”
“你想屁吃。”沈初面无表情把季泽的手臂拿开。
“你敷衍我不要不要不要…”季泽两只手一起在沈初的卷子上造作,沈初拨不过来,气得跟他打在一起。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竟然闭着眼跟自己耍赖。
沈初真他妈醉了。
直到两个人四只手缠在一起,沈初被季泽锁得死死的。
“我要礼物。”季泽眨眨眼睛,淡色的唇做作的撅着,让人想一巴掌抽上去。
“你一个大男人…”沈初受不了了,“你这样…这样恶不恶心?”
“你不给我礼物我就一直这样。”季泽破罐子破摔。
沈初吸了口气,跟他理论:“那我生日你也没给我礼物啊?!”
一个好丽友,两颗水果糖。
谁也别嘲谁。
“你生日的时候蛋糕蜡烛哪个缺了?”季泽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那块好丽友强行搜了多少个寝室…”
沈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搞不过。
“明年送,”沈初敷衍道,“哪有之后补礼物的。”
季泽想想也是,约过去的不如约未来的,最起码之后一年,他还有个送礼物的由头去找沈初。
“也行,”季泽妥协道,“不过马堂下个月生日,请吃饭你去不去?”
沈初拿起笔,缩到墙角远离季泽:“不去。”
季泽也猜沈初不会去。
大兔子本来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肯定不喜欢往人堆里面扎。
“我得去,你别想我啊。”季泽笑道。
沈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快要爆发,又忍在边缘:“土狗,闭嘴。”
季泽:“……”
行,他闭嘴。
一个月后,马堂生日,杂七杂八请了一些人,都是平时玩得好的。
秦江除了季泽一个不认识,坐在大圆桌子发愣。
“傻了吧,”季泽咬着筷尖,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你说马堂身边怎么这——么多人啊!”
秦江把一双杏眼瞪着老大:“这么多人里面就你最讨厌!”
季泽忍不住笑:“可是我都认识哦~”
秦江咬着牙,攥着小拳头对着季泽就是一通乱打。
季泽“哎哟哎哟”装得认真,回头就找马堂告状:“你家小鸟欺负狼了。”
“你家小鸟”这个称呼成功地取悦了秦江,他看着马堂给他夹的山药,像是不情愿似的动了动筷子。
“你家兔子呢?”秦江梗着脖子,“他有给你夹过菜嘛?”
季泽:“……”
死孩子,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秦江看季泽吃瘪,心情不错,拿了桌上的一听啤酒:“我要喝这个!”
“这个小孩不能喝。”季泽把酒拿回来,“你老实喝你的橙汁。”
“那你为什么能喝?”秦江不服。
季泽单手把那听啤酒打开,整个人笑得格外荡漾:“因为哥哥帅啊~”
晚上八点,喝了点酒的季泽背着两口啤酒就扑街的秦江,慢悠悠的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阿糖。”秦江搂着季泽脖子偷偷掉眼泪。
“你的阿糖估计在ktv唱精忠报国呢,”季泽打了个酒嗝,“你现在抱着的是阿泽。”
秦江抓了抓季泽的脑袋,没抓着头发。
小鹤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抱错了人,在季泽背上指节闹了起来:“我要阿糖啊啊啊啊啊!”
“你他妈别乱动!”季泽也喝了酒,脑子不是特别清醒,被秦江这么一闹腾,步子都走不直了,“吵着闹着要回去,我送你回去还不行,非得寿星跟你一起回去?”
秦江坐在路边抱着膝盖呜呜地哭:“我要阿糖…”
季泽也跟着他一屁股坐在了路边:“我还要阿初呢!”
话音刚落,他脑中灵光一闪。
季泽掏出手机,给马堂打了个电话:“兄弟,我有个绝妙的主意…”
半个小时后,接到马堂电话的沈初沿着马路赶到了事发地点。
季泽靠着秦江,似乎醉得不省人事。
“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麻烦你,”马堂扶着秦江,“季泽他…我扶不动…”
沈初蹲在这季泽身边,看着狼崽面带坨红,呼吸间全是酒气。
“土狗?”沈初拍了拍他的脸。
季泽皱了皱眉,吧唧吧唧嘴,装得那叫一个像。
马堂背起秦江,十分僵硬地对沈初道:“麻烦你了。”
沈初虽然不情愿,但是来都来了,也不能不管。
他拉住季泽的手臂,把人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季泽整个人往沈初身上一靠,几乎就要把大兔子拢进怀里。
操!抱着了!想哭!
季泽闭着眼往上凑,沈初偏过脸去,唇瓣碰巧擦在了狼崽子的侧脸。
沈初见状连忙把头往后仰起。
季泽起初只觉得脸部触碰到一丝柔软,但沈初之后大幅度的反应让他后知后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刚才沈初他…
“我喜欢你…”秦江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四人之中唯一的醉鬼胡言乱语,剩下三个清醒的人皆是一惊。
下一刻,季泽像是被秦江诱骗一般。
他的侧脸好似火烧,心脏不受控地猛跳。
狼崽子眯起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初,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季泽:我的嘴他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