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没有通知任何人,叶婉晴在顾靳渊的陪伴下,被医护人员推进手术室。
给她做手术的,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专家,做过很多场开颅手术,救了很多患者,这段时间他和医院的医生组成了一个专家团,精心为叶婉晴制定了一套手术方案,将手术成功率提高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虽然并没有提高到很多,叶婉晴却已经很满足了。
这天叶婉晴醒得很早,洗漱完等待手术的期间,她写了一封遗书。
遗书的格式很不正规,思路也并不怎么明晰。
她手头有一大笔钱,但陆秋荷用不了那么多,叶婉晴希望把那一个亿还给顾靳司,如果顾靳司不要的话,就成立一个爱心基金拿去帮助更多的人吧。
其他的钱够陆秋荷养老了,她希望陆秋荷把花店好好经营起来,这样每年清明节或者其他节日,她就可以收到不同的花束。
她是女孩子,当然也是很喜欢收到花的。
身为女儿,她没能陪陆秋荷到老,这些年还总是出事吓到身边的人,实在是算不上孝顺,但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在这世上走了一遭,最后只能止步于此,也不能怪她了。
对于三个孩子,她希望他们能健康快乐的成长,长大以后不求他们赚多少钱,但求他们积极向上,乐观阳光,成为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在感情方面,能深情且专一,千万不要像他们的父亲那样在最不懂爱的时候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儿。
姑且,算是真的喜欢吧。
同样的,她也希望三个孩子能遇到很好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可以活泼外向也可以内敛安静,只要能给出很好的回应,不负热爱便很好很好。
最古家的亏欠就不说了,希望古墨能早点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相伴一生。
最后是顾靳渊,经过这段时间,叶婉晴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她和顾靳渊这段关系,她已经不觉得遇见顾靳渊是一件后悔或者可怕的事,直到现在,所有的经历都变成了她最美好的回忆,连他也变得美好起来。
如果这场手术能成功,叶婉晴肯定自己是愿意跟顾靳渊复婚的,如果不能成功,她也希望顾靳渊能遇到更好的顾太太,希望那个顾太太能够善待在感情方面很迟钝的顾先生和三个孩子。
遗书写完,叶婉晴折好交给顾靳渊保管起来,顾靳渊收好以后,低头吻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唇瓣火辣辣的,脸烫得好像要烧起来,整个人如坠云雾。
然后迷迷糊糊的,她被放上担架推进手术室。
麻醉药顺着针头打进血管,感官很快消失,头顶的大灯打开,眼前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瞬间进入了另外一个虚空世界,一脚踏出去就会和之前的世界割离,但耳边还能迷迷糊糊听见主刀医生问助理要镊子、钳子。
像一根极细极细的线,拉拽着叶婉晴的灵魂,不让她飘忽离开。
叶婉晴被推进手术室以后,顾靳渊就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等着。
走廊上没什么人,他只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腰背挺得笔直,乍一看像是刚退伍的老兵。
他不玩手机,也不看别人,只定定的看着手术室门框上亮着的红灯,像是要用意念让那灯灭掉一样。
林淮开完例会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放轻步子走到顾靳渊身边坐下,明知医院有规定还是拿了一支烟轻轻碰了碰顾靳渊的手。
“不抽。”
顾靳渊简洁明了的拒绝,林淮把烟收回去,之前准备了一箩筐安慰的话,到了这个时候,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说什么呢?
说放心吧,还有四分之一的成功率呢,说不定手术就成功了呢。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是找揍么?
林淮有点焦虑,索性后面也没什么事要做了,就坐在旁边陪着顾靳渊。
顾靳渊和叶婉晴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磕磕碰碰灾祸不断,林淮大概能明白顾靳渊现在的心情,许久只憋出一句话:“要是她能熬过这次,以后就好好对她吧。”
人这一辈子多短暂啊,每天还有那么多的灾祸意外发生,何苦要熬着人家呢?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好好过日子吗?
顾靳渊不说话,像个石雕一样杵在那儿,林淮一开始还能陪着,后来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看,再后来觉得自己在旁边玩手机特别不是人,干脆去巡房转悠打发时间。
顾靳渊一直坐着没动,他想到很小的时候,他被那个人用铁链拴在屋里,每天的活动范围只有一平方米左右的地方,他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坐在地上,像看门狗一样等着那扇门打开,那个人拎着吃的进来跟他说说话,摸一摸他,他能因此开心好久,后来也因此难过了好久。
所以他很讨厌等待,讨厌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件事的答案,他要用尽一切手段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他喜欢的人,就禁锢在身边不让她离开,他想要的东西,就不择手段抢过来摆在眼前。
可为了叶婉晴这个女人,他把自己最讨厌的事做了一遍又一遍。
两年前她无故失踪,他抱着没有希望的心情等了她两年,如今又坐在了手术室外面。
原本他是想学着等她心甘情愿重新嫁给自己的时候再和她在一起的,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只要她能从这里好好的出来,他要她做顾太太,立刻,马上!
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
他不要再承受任何的意外,也不要再有一分一秒的等待。
他想要她成为顾太太,想要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他想要她,想听她紊乱的呼吸,看她羞怯的容颜,还有蜷缩成一团控制不住发抖的身子。
他想到了骨子里,近乎发狂。
原本想要为她克制伪装的野兽在这个时候撕碎了所有的禁锢,咆哮着嘶吼着,只求她能好好从手术室出来,便再也不想隐藏自己。
手术一共进行了十四个小时,从上午一直到深夜。
手术室的灯熄灭的时候,顾靳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