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东海三山的事情并没有太多人知晓,这出使之事更是局限在少数的一些人的话语当中。
陈刘虽然得了王杖栉节,但并非是正式的文书下达,没有经过内阁与礼部,所以名义上他只不过是私人访问。
在此基础上,出使的队伍自然不会太隆重。
太子爷考虑到三山是对方的地盘,太多的安排反正也是无用,于是大手一挥,并没有给监察使兼三山使节配备任何护卫帮手,仅仅只留下一句:
“本宫看好你。”
上级画的大饼,再空再大也得吃下去,陈刘只能谢主隆恩。
幸亏拐过来了两个帮手,一个自然是已然确定的妖主太娲,另外一位就是已经闲了许多天的袁平。
筹银十万两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光是几位财神爷给的预备资金就不知道值多少个十万两了。
那赵安明提交了详尽的计划书,不过袁平没有看几眼就丢给了陈刘。
陈刘细细看过,又修改了一些关节过后便抄了四份,分别递给了妖族妖尊、李家代家主李圭、四方馆和淮南王。原本倒是想过是否要给北边一份,不过想着奉帅应该早就算到了一切,也就选择不去打扰他了。
关于这条线的赚钱之道,就只等项目落地分红了。
那先期的十万两便是被淮南王直接算作合作的庆贺,直接半用半赠地给了陈刘。
陈刘将之以金融融资所得在袁平这里交了差,袁平愣了半天。后来想来想去,他大概也知道上面也是这个意思,最后接受了。
于是,在没有真正操刀的情况下,陈刘完全了这项任务。
正因为如此,袁平也有空去海外三山的。
去哪里不是去,给他的半个徒弟当壮丁……帮手也是不错的。
江宁城淮安河的河港边,除了往来的商旅游人,码头工人外,还站着三个风格迥异的人。
一人风姿绰约,花容月貌。身上流苏百褶裙,点缀有点点花鸟星光。青丝倾泄,匀称的身姿挑不出半分多余,也不曾少上一丝的本钱。面容清冷秀丽,考不出悲喜,只觉得冷艳。
一人青衫儒袍,身正腰直。虽非陌上公子,但一步一扣,皆有君子之意。头盘黑发,以簪束之,坚毅的脸庞上似乎不曾被岁月磨损心智,一贯作风。只是此刻面露无奈,实属不愿行程又入意外。
最后一人衣着倒是正型,不过却没什么站形。嫌麻烦减去长发,短发倒也不需要怎么处理,毕竟只剩下一指高。随意倚靠在港口边的木桩上,喝着自己那半个徒弟已经不敢喝的杜康酒。
他喝了一口酒之后便说道:
“这有些冷清啊。”
陈刘寻他帮忙,袁平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现在这个架势,这忙可能不好帮啊。
说是出使,却连半点支援都没有。显然,前路未卜,至少困难颇多。
所谓干好了领导英明,干不好自己背锅。
幸亏他们是打杆人,打杆处不流行这一套。有问题也有奉帅在上头顶着。
“确实。有点过分了。袁大哥你少喝点,这东西……”
陈刘也莫名觉得有些世事艰难,前途未卜的微妙感觉。
见到袁平还在愣喝酒,他也是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若是和他一样半路耍酒疯,可不好收场。
“听说过你的战绩了。处里戏弄副帅的,你算独一份。不过,我喝这酒好几天了,可没有你那反应。你不会是借着耍酒疯,故意的吧。”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但总能传出去,被人听到。
陈刘连忙走过去,扯着嗓子喊了几句,混淆视听,又怪笑几声,说道:
“今天天气……这河水真清澈啊。”
某人看出了他的慌张,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计较。
袁平也猜出了什么。
他滞后的消息并不知晓陈刘醉酒的最新战果,但根据他这么些日子里与陈刘的相处,他可以基本肯定……
他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了陈刘,陈刘更是心慌。
幸而此刻,一艘小舟从不远处驶来,那位瀛洲来的使节给他们安排了入海方式便是这个。
船不大,木制的,大概也就是四五丈长,一二丈宽,与渔户对小舟无异。
船上有位架船的老舟子,手持一只竹竿,撑在水面之下。
“高手。”
袁平稍稍感知,便知道这位老舟子并不简单。
这倒也不甚重要,反正双方见过面,陈刘出示了瀛洲老者给的令牌之后,便有了上船的资格。
陈刘率先登船,无比绅士地打开船舱门,将太娲迎了进去。
太娲坦然受之,袁平见到陈刘随后直接便走进去不由得想要破口大骂。
“这见色忘义的玩意儿!”
陈刘不仁,他不能不义。为了那小子的终身大事,他只好委屈委屈自己。
他对里面说了一句:
“我在外面吹吹风,就不进去了。”
“好。”
陈刘没有问缘由,直接应下了。
这大概的意思,就是有福自己享,有难袁平上?
只不过这样想的话,就有些稍微委屈陈刘了。
不比婉秋他们,太娲与袁平并没有什么交情。两人初识时不宜太过接近,否则若是发生矛盾,那便难以解决了。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的债都没有还清,不好说能不能平衡好他们两人的交往。
芥子纳须弥,府中藏洞天。
这船舱看似狭小,到里面却是一处相当宽敞的厅堂。一应家具、茶具,应有尽有。
陈刘与太娲在厅中的方桌前相对而坐。
“妖主殿下是否觉得乏了?要不要听个话本故事。”
太娲见陈刘这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不过想起了他最后坦白的真相,她还是有些恼怒。
陈刘犹豫再三,说出了之前太娲体内有残存符箓的事情。
这个消息实在让太娲震惊与恍然。
震惊当然是因为过去这么久,若不是因为陈刘此次救她,她还没法发现任何异常。至于恍然,自然是她终于知道了为何两次被陈刘吃豆腐自己都无力反抗,还不知道缘故。
原来怀疑是自己在潜意识已经接受了陈刘,半推半就……真正的缘故竟然是在这上面。
震惊和恍然过后,她自然是极度的愤怒与警惕。
任谁被如此控制都不会高兴的。
陈刘也没有狡辩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
当时种符箓当然符合他的本意,毕竟谁让太娲当时用那么逼真的影像骗陈刘沈言被欺辱杀害?后来符箓留存在她体内就不符合他的意愿了。
无论是出于他自己的处事原则还是太娲与沈言的交情,他都不可能用这种手段控制她。
可当初的神秘大能,只给了他使用的手段,并没有告诉他如何解去符箓。即使是当时以符箓还击侵占墨黎身体的存在,也是当时悟到的方法。
道歉久了,太娲也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符箓之前既然存在,可以说她其实随时可以被陈刘控制,而且是那种完全的控制。莫说是欺辱她了,就算是对妖族有所企图,她也难以反抗分毫。
陈刘若是真的居心不良,那不仅是她自己奴于人手,便是整个妖族也有可能被那位奉帅借机掌控……
渐渐的,她不再那么抵触。
不过,她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你不会又是骗我,说符箓散去了但实际上存在,打算晚上……”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符箓也确实从你体内消失了。”
太娲仍然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此时此刻她也担心陈刘突然兽性大发,利用什么她也不知道的手段再度制住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于是,她现在与陈刘刻意保留了一小段距离,作为防范。
陈刘无奈,但也理解。
他说的虽然是真话,但人心隔肚皮,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够相信于人,取信于人?
他便等着太娲慢慢适应,适应不了的话他便远离就是了。
其实他已经觉得她十分信任他了,否则早就一掌拍死他了。
况且她昨日与妖尊联系过,既然照荧还没有过来问罪于他,那便证明着她还是认可他的。
“大尊如何说?”
既然话本暂时她不愿听,那便先聊正事。
阳首山事关妖祖信物的线索,而昆吾神木上的第二、第三大神殿可能与此相关,所以自然是相当重要的事情。传话问了照荧,结果暂未共享。
“两大神殿暂时打不开。说是先在妖族内部询问名宿,再与你们大帅交流交流。”
妖族的规矩,只有妖主才能拥有开启上三殿的资格。
当然,也可以选择打败现任妖主,取得妖族内部同意,成为新妖主。
太娲在这里,十万大山自然对太阳神殿与太阴神殿没有办法。
不过,照荧并没有让她回归十万大山。
反正东海三山入世已是必然,妖祖信物不会逃走,自然有充足时间给他来验证一切。
陈刘听此,点了点头。
神殿毕竟是推测,其实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问询奉帅。
奉帅既然没有对他明说,那么就是有自己的考量。或许是要换取什么,或许是为了其他什么计划与筹谋。
虽然此刻的奉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去而复返的老友与他女儿,有些好笑。
不过他还是对墨梅说道:
“这么不甘心?都已经知道原因了。”
“我不想让你去。”
墨梅此时咬着嘴唇,心情沉重,为着其实难以达到的希望问着奉帅。
可奉帅却只是淡然一笑,回答道:
“可惜你没有听陈刘与妖主那又长又没有重点的故事。”
他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让墨梅有些摸不着头脑。
奉帅却说道:
“当初妖祖没阻止得了道祖,你又如何能说得动我呢?回去吧。我还不会死的这么快的。”
墨梅看向自己的父亲,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这不是命定的结局,却比命定的结局更让人难以接受。
求死者如何能救?
“别哭,哭了你爹可不会哄人。”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