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陈鱼雁看着靠在石墙上咳血的白观澜,眼神阴沉。
白观澜使劲的缠起麻布,却压不住一直溢出的鲜血。
“修罗门掌握了烟港的护城阵法,将烟港彻底封锁起来了。”
“烟港,已是一座死城了。”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可进,不可出。”
她捂着嘴,尽量不让陈鱼雁看到自己手心中的血迹。
“死城……”
陈鱼雁心中叹息,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了,官家还没有反应,只怕烟港里的人根本就逃不出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本以为修罗门的目标只是寻常百姓,结果没想到他们贪婪到整座烟港的人都没打算放过。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白观澜看着陈鱼雁,面露愧疚。
本来他们两人躲得好好的,白观澜的伤势也快痊愈了。
结果在第三天的时候,白观澜听见门口外有声响传来,透过门缝一看,是修罗门的弟子在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跟孩童。
这些老弱妇孺被身穿黑衣的修罗门弟子抓来,砍掉头颅以后就扔进闽江里,血液染红了半片江河。
他们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普渡山是正道大派,作为普渡山的弟子,白观澜自然不能容忍在她的眼前发生这种事情。
那个时候她便不顾陈鱼雁的劝阻,一意孤行的冲了出去,想要解救那些老弱妇孺。
几十个修罗门弟子。
其中有七八个外景三境。
如果白观澜是全胜时期,这些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的伤势还没痊愈。
最后的结果便是人没救到,就为了杀那么三四十来个修罗门弟子,白观澜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现在已经伤到根基了。
甚至害的陈鱼雁为了救她出来,也受了些不少的伤。
“你知道自己有问题就好。”
陈鱼雁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观澜,心中无奈,跟白观澜这种心怀正道的人待在一起。
好就好在不用担心自己被背刺。
坏就坏在这种人一般都是圣母。
白观澜现在搞这么一出,直接把陈鱼雁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太素阴符是不用想了,现在能活着出去就好了。
陈鱼雁淡淡瞥了一眼白观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咳咳……你放心,我白观澜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白观澜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现在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强行动用内力,导致她刚压制下去的伤势更加严重,修养伤病,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情况。
“现在别说话了你,再说下去都快死了,死在这里我可不会帮你收尸。”
陈鱼雁回应道,自己则探出头去观察四周的情况。
得想办法离开烟港才行,剩下的就留给王黎跟赵弘朝打生打死吧,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不……我说真的,我白观澜绝对不会拖累你。”
白观澜看着陈鱼雁右臂上的刀伤,那是之前陈鱼雁为了救她出去,硬抗了修罗门弟子一刀。
他救了自己两次。
结果因为她的冲动,还让陈鱼雁陷入如此的险境。
白观澜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可她觉得自己欠陈鱼雁的已经太多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
昏沉的乌云密布,看不见透彻的夜空,也看不见璀璨的星辰。
“出不去了啊……”
白观澜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用不到那门武功的,但是现在只要能让陈鱼雁逃出烟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你过来,我能让你出去。”
“只要有神意级别的内力,就能在这种级别的护城大阵打开半息的缺口,你能逃出去的。”
白观澜有气无力的说道,伸出手拉了拉陈鱼雁的衣袖,后者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白观澜。
不过还没有等陈鱼雁说什么,白观澜就伸出手拉着陈鱼雁的手,掌心相触,十指紧贴。
紧接着,他便感觉一股暖流从白观澜的掌心不断的涌进体内。
热流顺着经脉不断流动,让陈鱼雁整个人身体都暖了起来。
这是……内力?
陈鱼雁心中惊疑不定,看着白观澜逐渐变得面无血色的素脸,“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要命了?”
“无所谓了……你能活着就好,我白观澜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白观澜声音虚弱,“我们内力性质不同,我的内力传给你只能完整的持续两天左右,加上你自己的内力,能勉强达到神意的水准。”
“我身上有破阵用的阵盘,你拿着可以逃出烟港。”
“之后这些内力你可以自己炼化,只不过会少上大半,不过剩下的内力就是你自己的了。”
“应该能抵得上七八年的苦修。”
苦恨年年压金线。
为他人做嫁衣裳。
江湖传言:“武道禅宗、嫁衣神功”。
嫁衣神功,先天甲等功法。
自从浔阳白家无意间得到这门武功以后,便隐而不发。
因为嫁衣神功只能女子修炼,所以白家便让所有的家中庶女都练上了这门武功。
嫁衣神功的真气属于至刚至阳,功夫练成后,真气就会变得如火焰般猛烈,越挫越勇、遇强越强,
练功之人非但不能运用,反而要日日夜夜受它的煎熬,那种痛苦实在非人所能忍受,所以只能将真气内力转嫁给他人。
练成这“嫁衣神功”,至少也得十多年苦功,而且练武之人的天资也必须出众,否则难以将这门武功入门。
白观澜从记事之起,就被白家人强迫习学这门嫁衣神功,饱受至刚至阳内力的折磨。
白家人想要她白观澜修炼的内力渡给白家的嫡系子弟。
呵呵,可能吗?
白观澜宁愿忍着被阳火焚心的痛苦,也不会将自己修炼出来的一分内力渡给白家人。
即使是后来她被带上普渡山,也因为这至刚至阳内力的缘故,无法修行普渡山的武功。
只要将嫁衣神功修出的内力渡给他人,从头练起,就能学习普渡山的武功,也能摆脱嫁衣神功的折磨。
可是白观澜不愿意。
她要将这份痛楚一直记着,记在心里,永世不忘。
后来白观澜选择了【剑序列】,因为入骨的剑气能够盖过桀骜的嫁衣内力,将其驱使用处。
嫁衣内力、入骨剑气、纳阴法阴毒、
不论哪种都是寻常人难以承受的痛楚,白观澜一个人就承担了三种。
她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煎熬。
可即使这样,白观澜依然每天露出笑容,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普渡山的师姐师叔们。
“哈哈,武功废了而已。”
白观澜看着陈鱼雁,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些内力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说罢,贴在陈鱼雁手掌上的手臂无力的垂下。
她晕厥了过去。
但现在陈鱼雁却什么也感知不到了,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在白观澜的内力尽数涌进他体内的那一瞬间,陈鱼雁只觉自己的五感六识全都消失了,他的意识似乎落入一片虚妄之中。
陈鱼雁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跳动。
随着最后一点内力从手心中涌入经脉,陈鱼雁倏地感觉到这些内力在重塑着自己的经脉。
白观澜的实力堪比神意宗师,如此庞大的内力,自然不是现在的陈鱼雁能够承受的住的。
重塑经脉,需要承受的是难以言表的痛楚!
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额头上,陈鱼雁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已沙哑,双手手指弯曲,直勾勾的插入雪地中,手臂上青筋暴起。
双手紧紧握着,指甲嵌进皮肤也不感觉不到。
剧烈的疼痛,仿佛世间只剩下脸的惨白,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滴在雪地上。
他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却又不敢太大声,怕引来修罗门的人,只能把头埋在雪地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皮膜之下,好似有无数的小蛇在爬动、嘶吼、彼此虬结。
伴随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无人可见的体内,一根根经脉在断裂愈合,在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形式,发生着剧烈至极的蜕变。
玉枕关,通!
夹脊关,通!
尾闾关,通!
雪虐风饕,举目皆白。
陈鱼雁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
他的心在一瞬间又硬如铁石,静如止水了,好似活生生的人不见了,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堆按照老天爷的模具堆积起来的血肉筋骨。
不知过去了多久,陈鱼雁从地上爬起,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哈哈哈哈哈哈哈……”
衣衫褴褛之下,是一具精悍到令人动魄惊心的强大身躯。
然而他的双眼里却是无比的清澈,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势,陈鱼雁狂笑着,低声自语:
“呵呵……”
“赵弘朝,王黎。”
陈鱼雁慢慢抽出秋水刀,猛然一刀斩出,璀璨的刀芒将不远处奔袭而来的修罗门弟子分成了两截。
目视着几十个身穿黑衣的修罗门弟子朝着自己直冲而来,陈鱼雁双目中闪烁着暴戾狠虐的光芒。
“两头老狗,你们准备好怎么死了吗?!”
圆满刀意·一朝春尽红颜老!
刀光如练,划破苍穹。
几十颗头颅高高飞起,血色在夜空下闪烁着令人迷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