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一片诡异的安静。
郭婉茹就躲在隔壁的房间里面,手里紧紧捏着手机,面色苍白,身体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原本是倒回来提醒一下傅贺远别忘了后天商业聚会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无意中听见了他说的话。
所以,当年陆家的绑架案与她的丈夫有关是吗?
还有间接害死了陆擎远和陆河的弟弟,全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吗?
后面的事情她想都不敢再想。
郭婉茹浑身颤抖,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瞳仁睁大,眼底还有未消散的震惊和惊惧。
她在房间里面缓了一会儿,方才悄悄的走了出去。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打算下楼,悄无声息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走到楼梯的位置,书房的门突然开了。
她心头蓦地一惊,偏头直直撞上了傅贺远犀利阴沉的眼神时,差点双脚发软,坐在了地上。
傅贺远的疑心一直都比较重,刚刚无意听到门外的动静时,他回到书房里面,思来想去总是觉得不放心,所以又出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了她。
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郭婉茹强制压住身体的颤抖和恐惧,她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佯装镇定:“我刚刚想起来了,怕你忙工作忙忘了,所以过来提醒一下你,别忘了后天的商业聚会。”
傅贺远犀利的目光扫了她一圈,最后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别等我了。”
郭婉茹体贴的说了一句:“你别忙太晚了。”然后平静的下楼离开了。
傅贺远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口,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了,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
隔天清晨,医院。
vip病房转进来了一位患者。
冬夏进去的时候,发现何修初也在里面,他正站在床尾,身形挺拔,面容凝重。
她顿了顿,跟在身后跑进来的曹琦嫆看见这一幕,面色也有些沉重,轻声说了一句:“这个人是修初的母亲。”
何修初的母亲?
冬夏想起手里的检查结果,微微抿唇,径自走了床畔的位置。
何修初回头看向她,颔了颔首。
曹琦嫆已经弯下腰,和病床上的何妈妈打招呼:“何阿姨,还记我吗,我是嫆嫆。”
何妈妈面色苍白暗黄,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脸上的笑容十分亲切:“当然记得啊,小时候经常跑来我们家玩的嫆嫆对不对?你现在已经长得这么漂亮了,阿姨差点儿没有认出来了。”
“哈哈哈阿姨你还是一样年轻,没有什么变化啊。”
原本沉寂的病房,很快因为曹琦嫆的吵闹,变得不再那么冷清。
何修初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冬夏,看见她手里的东西,薄唇下压:“许导师,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他的话音落下,曹琦嫆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她站直身体,屏息去看向冬夏,眼底透着一丝紧张。
何妈妈看见这一幕,安慰性的笑了笑:“没关系医生,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说吧,好与坏我都能接受。”
冬夏脸上带着白色的医用口罩,根本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她默了片刻,平缓的说:“胃癌,晚期。”
时间像是夭折在了空气里面。
何修初垂落在身侧的手,蓦然握成了拳头,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病床上的人,见她没有丝毫惊讶,很快了然。
他眸子赤红,声音凝重颤抖:“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何妈妈知道瞒不过他,轻轻浅浅的叹气:“我只是不想给你太多的压力,小镇的医生已经说了我这病治愈的可能性不大,我就不想浪费钱,所以才会瞒着没有告诉你……”
何修初浑身僵硬,手背青筋暴起。
他失声了片刻,喉结艰涩的滚动:“以前是,现在也是,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为自己着想一次?”
后面尾音上扬,明显带着奔溃的情绪。
何修初撂下这一句话,就大步朝门口走去,离开了病房。
冬夏微微一顿,平时看他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经常吊儿郎当没点儿正经,今天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何妈妈偷偷的抹了下眼泪,苦笑了一句:“这孩子,怎么就一直长不大呢。”
曹琦嫆上前,迟疑的说:“何阿姨,修初他也是担心你,您也知道他一直都很重视您。”
何妈妈扯了扯唇,虚无缥缈的来了一句:“他的脾气,真的很像他父亲。”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冬夏发现她的眸子黯淡无光。
后来,曹琦嫆偷偷的告诉了她,原来何修初的父亲是桐城有名的企业家,但是因为婚内出轨,何修初从小一直特别的憎恶他。父母离婚之后,他选择了和母亲生活,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总归吃力,所以他们的生活一直很拮据,好在何修初很争气,后来成绩优异保送上了d大附属医学院,这让何妈妈一直很欣慰,也分担了不少家里的压力。
曹琦嫆留在了病房里面和何妈妈聊天。
冬夏聊了几句以后,就悄悄离开了病房,不出意外的,在外面看见了何修初。
他正靠在墙上,双手插在了白大褂的衣兜里面,微微垂着脑袋,侧颜落寞,看起来很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
她其实之前就有察觉到了,何修初虽然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但是心思很细腻敏感,可能是因为家庭环境使然,所以他经常会带着一副假面嬉皮笑脸的待人,但是面具下的真实面容,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何修初听见了关门声,缓慢的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黯然。
冬夏停在了他的面前,默了半响,平静的说:“你母亲目前的体质各方面都很虚弱,治疗上不适合做手术,放化疗那些带来的疼痛我也担心以她现在的状态无法承受。”
“所以我建议,选择保守的中医治疗。”
何修初安静的听完,长久长久没有声音,最后嗯了一声。
他低声:“我相信你。”
冬夏顿了顿,她紧抿红唇,沉默无言。
从她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到了现在她真的见过太多像何修初这样的病人家属,有愤怒嘶吼的,有哭着质疑的,有默默接受的,多到她已经麻木到了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
现在的何修初,特别的像当年那个被父亲抛弃的许冬夏。
明明已经知道了事实,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特别的难受。
她缓过神,手指莫名有些冰冷。
她看着面前耸着脑袋的男人,半响,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何修初明显一僵。
他紧抿薄唇,眸子黯然赤红,吭都不吭一声,最后心里的防线好像断掉了,上前一把抱住了冬夏,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
他高大的身躯在颤抖,压抑着哽咽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呢喃:“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像是一个彷徨无助的大男孩,死死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仍有滚烫的液体不断的落在了她的肌肤上。
冬夏任由他抱着,眸色氤氲,张了张唇:“鼻涕不要流下来了。”
何修初吸了吸鼻子,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闷闷的说:“三分钟,给我抱多三分钟就好了。”
冬夏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拒绝他。
……
另一边,偌大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洒了一地温暖璀璨。
沈一航靠坐在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看向站在窗口的男人,淡淡的说:“傅贺远那个老狐狸,听说已经在准备要把傅希林送到国外去了。”
他停顿了下,绷唇:“医院方面已经给出证明,傅希林确实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发面出了问题。”
陆河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窗户外面斑驳陆离的景色。
沈一航又说:“不过,证明是真是假,还有待调查。”谁知道这一切又会不会是傅贺远的计谋呢。
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陆河转身走到了休息区,坐在了沈一航的对面,捞起手机看了一眼。
一条短信。
发信人周梅。
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他眸色深深,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沈一航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凑上去瞄了一眼,这一瞄,脸色变了变。
他错愕:“诶,这个和嫂子抱在一起的人,是谁啊?”
陆河已经删掉了照片,他把手机放回了原位,平静道:“她带的实习生。”
沈一航看见他不为所动的模样,顿了下,戏谑道:“怎么,你不吃醋吗?”
陆河自然是相信冬夏。
他靠向了椅背,眸色暗沉,心里咀嚼着两个字,周梅。
之前一直没有把她当回事,现在想想,她和冬夏待在同一间医院,也确实是一个隐患。
沈一航看他淡定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趣,又回到了正题上:“对了,还有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江漠最近一直咬着傅贺远不放,还有,他好像翻起了陆家的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