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婚宴结束以后,冬夏的意识已经差不多被酒精冲洗完了。
陆河送完客人回来,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和沈一航他们告别以后,直接抱她上了车。
窗外浮光掠影,灯火霓虹,与逼仄昏暗的车厢形成了对比。
冬夏靠在陆河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她的大半张脸都模糊在了浮动的光影里面,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陆河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没有吵醒她,因为今晚一直被沈一航他们连续灌酒的缘故,他现在也觉得有些微醺,但意识还特别清晰,他动作轻缓的解开了领口两颗纽扣,突然听见身旁的女人呢喃:“陆河……”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去看,低声:“嗯?”
冬夏什么话也没有说,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可能是醉酒的缘故,难得流露出了孩子气的模样,一脸娇憨。
陆河摸了摸她有些微烫的脸,忍俊不禁。
他低声追问:“怎么了?”
冬夏默了好半响,就在陆河以为她又睡过去的时候,听见了她的声音,鼻音很重,略带憨意。
她说:“喜欢你。”
陆河微微一怔,眼底像是注入了温柔的光晕。
他隐隐的勾了勾唇。
以前从未见过陆太太醉酒的模样,也不知道原来她喝醉了,说出来的话这么讨喜。
他握着她柔软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过了一会,放在唇边蜻蜓点水的落下一个吻。
外面夜景浓郁喧嚣。
只有这里,是寂静而悠长。
*
两个月后,冬夏怀孕的消息传到了亲朋好友耳里,之后每天都有人上门来拜访探望。
最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徐姿蓉。
她在听说冬夏怀孕以后,高兴坏了,完全就忘记了她的儿媳妇是一名医生,每天都要打电话操心她的饮食起居,生怕她哪里穿不暖吃不饱。
最让冬夏觉得忍俊不禁的,是她只要打了一个喷嚏被徐姿蓉知道了,陆河就一定会被训。
每次看到男人无辜受训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她都觉得特别好笑。
因为冬夏怀孕的缘故,陆河已经把所有的工作尽可能减轻,很多需要出差的工作也交给了公司里面其他高层去,他每天下了班也不会去应酬,都是直接回家陪太太,也因如此,没少给沈一航他们调侃。
晚上饭点的时候,邢星和宋昀廉来了。
冬夏白天的时候知道他们下午要过来,所以特意让他们晚上过来一起吃饭。
让人高兴又惊讶的是,邢星和宋昀廉结婚了。
冬夏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上次婚宴离开以后,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火速闪婚见家长了。
饭桌上,他们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拌嘴,宋昀廉虽然嘴里老是嫌弃邢星婚后吃胖了,但他在与冬夏聊天的时候,还是会时不时给邢星碗里夹菜。
很多极小的细节里面都可以看出来,宋昀廉是真的疼爱邢星,完全是把她当小孩来宠。
冬夏也为邢星感到高兴。
过去因为感情的事情,邢星没少受到伤害,她曾经在沼泽里面挣扎过无数次,每次犹豫不决选择了信任之后都会被伤的体无完肤,所以她才会下定决心要封闭自己的感情,不再让任何人往里面住。
遇上宋昀廉,或许是连她自己也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这一次是什么原因,让邢星愿意再一次打开心扉,去接纳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
她唯一知道且又笃定的事情,是这一次,邢星赌对了。
宋昀廉这个人虽然表面看起来不太正经,时常做事都不按套路来,可是他真的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不正经的人也有不正经的深情。
这句话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像宋昀廉这样的男人。
陆河侧头发现自己太太在发呆,给她夹了点菜,低声问:“吃傻了吗?”
冬夏回过神,看见碗里又多出来的肉和蔬菜,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说:“我都要给你喂成猪了。”
自从怀孕后,她都足足胖了四斤。
陆河无辜的轻笑:“我是怕孩子没吃饱,等一下妈又要训我了。”
冬夏原本气鼓鼓的板着脸,这会儿没有绷住,直接笑了出来。
邢星被强行塞了一把狗粮,真的觉得他们每天的日常都是甜到发酣,如果不是有强大的心灵,真的是受不了啊。
她刚低头,准备继续扒饭,看见碗里多出来的排骨,不由的一愣。
她侧头去看了一眼身旁淡定吃饭的男人,微微挑眉,要笑不笑的说:“昨天你还在嫌我胖呢,还给我吃这么多,不怕我压死你?”
话落,宋昀廉“咳”了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了。
他喝了一口汤,冷静的去看了一眼女人,视线梭巡在她的身上,勾唇:“想要压死我,你可能一日三餐还需要多吃几碗米饭。”
“……”
“我的体力你是知道的。”
“……”
邢星的脸皮一向特别厚,偶尔开个黄腔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但是每次都会栽在宋昀廉的手里。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不要脸了,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世上还有宋昀廉这样的人存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形容的可能就是她现在这种状态了。
宋昀廉捕捉到了女人微微烫红的耳轮,唇畔的笑意渐深,他装作不知情,关心的问道:“很热吗,怎么脸上那么红?”
邢星:“……”
如果不是冬夏他们在场,她肯定一早就扑上去掐死他了。
她刚想要开口说话,突然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被男人轻轻握住了。
她一顿,脸上佯装嫌弃的样子:“我很热,放开我的手。”
宋昀廉没有放开她,握的更紧了,挺大度的说:“没事儿,我手凉,借你敷敷。”
“你还要脸吗?”
“人都是你的了,还要脸来干什么。”
“……”
陆河和冬夏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所以吃饭的过程中都显得特别淡定。
饱食餍足,聊了一会儿,宋昀廉和邢星就离开了。
外面的夜色渐深,月光朦胧,大片的黑暗笼罩了整个桐城,到处万籁俱静。
陆河洗完澡出来,冬夏正靠在床头看书,听见脚步声,侧头看了一眼过去。
男人身上穿着银灰色的睡衣,身形高大,刚洗完澡的缘故,短发凌乱,面容干净,脚上踩着一双棉拖,浑身都透着一股慵懒闲散的气息。
他手里拿着毛巾在擦头发,一路走过来,俯身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随后坐在了床畔的位置,低声问她:“在看什么?”
冬夏合上了书,笑道:“我在想孩子的名字。”
陆河微微扬眉,双臂环住了她的身体,嗓音低哑:“想到了什么?”
冬夏想了一会儿,沉吟:“如果是女孩,就叫陆静姝,男孩的话,就叫陆瑾瑜。”
静姝是出自《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是娴静美丽的意思。
瑾瑜呢,本身这个词就是代表美好,很适合男孩子。
陆河点了点头,唇畔噙着一抹满意的弧度,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这两个名字。
冬夏懒懒的靠在他的怀里,好奇的问他:“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河勾唇:“你应该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冬夏撞上他黝黑的眸子,忍不住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正儿八经的问了一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陆河正色道:“都喜欢。”
冬夏打了他一下,虽然这个回答非常好,但是总感觉自己被骗了。
“如果非要你选一个呢?”
“女孩。”
“为什么?”
“女孩像你,会很讨喜。”
冬夏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你是说,男孩像你的话,不讨喜吗?”
陆河勾唇:“我的性格不好,太闷了,都像你才好。”
冬夏握住了他的手,眼睛特别认真,说:“如果你性格不好,我也不会那么喜欢你了。”
他有多好,只有她知道。
陆河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畔,眼底闪着淡淡的笑意:“有多喜欢?”
冬夏一愣,随后比划了一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有……那么那么的喜欢。”
陆河的手轻轻摩挲着女人的肚子。
他的眉骨缱绻着特别柔和的深情。
冬夏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渐渐有些困意了,她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但是今晚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五年前,梦见了自己和陆河在温哥华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
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他,记住了他,甚至比现实中更早,爱上了他。
他们相遇,相识,相爱,过程中没有任何的阻碍和分离。
简单又美好。
后来,他们有了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
男孩叫陆瑾瑜,女孩叫陆静姝。
他们一家人住在僻静的海边,每天看着朝阳和晚霞,看着蓝天和白云,看着海浪和阳光。
日复日,年复年,时光慢慢的流逝。
他们相爱如初,从未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