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林向屿和程可欣约了一两次会后,许家和林家都炸开了锅。
林向屿之后每次去许家,都能“正巧”遇见程可欣,许母张罗着做一大桌菜,心思显而易见。
更巧的是,听说有天林向屿的母亲和程可欣的母亲在搓麻将的会所遇到了,相谈甚欢,出门的时候,已经“亲家亲家”地喊上了。回来的时候,林向屿的母亲就在林向屿耳边吹风?:“唉,我这把老骨头,差不多是要退休了,就指望抱个大胖孙子,一辈子就不缺什么了。”
林向屿的父亲是个“妻管严”,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儿子啊,赶紧给我们生个大孙子。”
林向屿哭笑不得,每次面对他憨态可掬的老爹,他就彻底什么脾气都没了。
“翻过年你就二十七了,”林向屿的母亲还在数落着他,“先不说你了,人家姑娘二十七了,你还好意思拖着?”
“妈——”林向屿无奈,“我们就是见个面吃个饭而已。”
“你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听你妈一句,我周围婚姻幸福美满的,都是老同学。学生时代的感情纯啊,人家姑娘又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差不多得了,别作。”
“其实你小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能和胡桃那丫头走在一块儿,你们那时候多好啊,怎么就一直不来电呢?”林母摇摇头,“不过也好,你们两个要真在一块儿,估计就没那么好了,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生活本身就是这样的,不如诗。”
林向屿沉默。
林母叹了口气:“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还惦记着然然那姑娘?”
提到许然然,林向屿就更沉默了。
“人总要向前看的啊。”林母担心地说。
“知道了。”
让林向屿头疼的是,不知不觉,到了这年春节。但凡适婚的单身男女,无一没经历过被催婚的“十八铜人阵”。等林向屿好不容易赔着笑闪身进了屋内,沙发上赫然坐着一年前奉子成婚的表哥,几位长辈都围着他怀里抱着的宝宝使出各种绝活,也不在乎丢人,只为博君一笑。林向屿暗自撇了撇嘴角,咳嗽了一声,终于有人回头招呼他:“向屿啊,什么时候才吃得上你的喜酒啊?”
林向屿抬头看自己父母,发现两个人都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过了年,胡桃按照惯例去林向屿家拜年,坐沙发上陪林母看电视,林向屿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正好电视机里的小品演到催婚,林母有感而发,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过头跟胡桃说:“桃桃呀,你也这么大姑娘了,家里不催呢?”
“谁催我啊?”胡桃揉了揉鼻子,笑着说,“胡叔自己还单着呢,我看胡琳也是一副不想谈恋爱的样子,我们一家三口人,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林母瞟了一眼还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林向屿,拉着胡桃的手说:“阿姨我就一个心愿,桃桃啊,你可得帮我去给向屿说说,二十七八岁的大男人了,还这样没个着落,像什么话?可欣父母那边都着急着,过个年,问候得比谁都勤快,总不能拖着人家姑娘不是?他们两个的生辰八字我们都拿去算过了,配得很,是个好姻缘。”
胡桃点点头:“我知道的,阿姨。”
“程可欣是许家介绍的人,意义不同,”林母说,“这孩子,这么多年,就没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过。他从小就死心眼儿,总觉得是欠着许家的,所以许家介绍的人他不好意思拒绝,要是我去跟他提要相亲,当场就翻脸不认人。这么多年了,你说说,难道真要这样记一辈子?”
“是啊,”胡桃笑着点点头,“总不能记一辈子。”
恍惚间,胡桃似乎看到窗台的白色蜡梅上停了一只蝴蝶,她眨了眨眼睛,蝴蝶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样冷的冬天,又怎么会有蝴蝶呢?
当年方子望问她,你就不会难过吗?
她回答说,她难过好过他难过。
戴着微笑的面具,若无其事地忍痛走下去,这就是命运教会她的全部。
吃过晚饭,林向屿开车送胡桃回去。要下车的时候,胡桃问:“你和可欣,怎么样了?”
“就那样。”林向屿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觉得可欣挺好的,你不知道,高中那时候,她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我耳朵都要生茧了。她去北京前,我不是还约你一起去ktv,她紧张得都不敢和你合唱一首歌。”胡桃说。
他应该从许然然的悲剧中走出来了,太多年了,那噩梦一直纠缠着他。他一直给自己加上无形枷锁,背负万千罪名,一刻不得超脱。
而她,也该飞过这片沧海了。
“原来如此。”林向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着前方的道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打着这个算盘?”
胡桃说:“你别误会啊,我没有说你和许然然不好的意思,她们两个我都挺喜欢……你和她们中的谁在一起,我都……都挺开心的。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别任性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是吗?”林向屿轻声问。
“是啊。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我会有一个很好的家,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很好的家。等以后你们结婚了,我还可以去你家找可欣蹭饭,你们要生个大胖娃娃,认我当干妈……”
车窗外是街道斑斓的光,影影绰绰地落在林向屿的脸上。他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在心中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情爱使人欢愉,使人纷扰,使人窥见极乐天堂,使人堕入阿鼻地狱。
他再也不愿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