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听着四周的交谈声,不甚在意。
反正一会人就散了。
倒是和蒋妮张河两人攀谈起来。
“图雷镖头还没找到他丢的货?”说着她活动了下被撞的手肘,试探地问。
张河敛着面容,温和说道:
“江道长的师父已经替万福镖局从贼人手里追回来了。”
咦?是两方人想好的说辞吧,她还记得旅人告诉她的,一直津津乐道清晨闹出的事呢。
“是吗?……这是好事啊。等到前面的桥修好,咱们就能继续上路了。”
初晓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道士捉妖效率这么高,稍微惊讶了一下。
转念想到白黎的“奈何不了他”,便按下杂乱的心思。
反倒正色地看向张河,“那我拜托你的事儿……”
谈到这,张河顿时面带为难,“真是惭愧,送东西的人应该是被挡在河对岸了。雨势太大,慢了一步。”
“枉费小初姐的信任了。”
“不用道歉,本就是买卖交易。天公不作美,也非人力所及。”
“那只能请小初姐多候几日。”
一旁的蒋妮看两人一来一往,言语之间也插不上话,不由得不乐意了。
“够了够了,小初姐,跟我说说话吧。”
她一下把住初晓的右臂,斜斜靠着初晓肩头,就要带初晓去左手边的一张八仙桌处。
张河紧随其后。
“小初姐,你知道么,我被镖头安排去安慰张家姐姐。她婆母没了,哭得可伤心了。她说去平津县看丈夫,半路婆母亡故,不知如何交代。”
初晓偏头见蒋妮满眼稚气,说话间,娇蛮可人又天真烂漫的样子。
心下一软,随她去了。
落座后,蒋妮避嫌地隔开与情郎的位置,却又对张河毫不掩饰她的依恋之情。
这不,又问张河点什么吃呢。
初晓心下直叹息:
还是个小女孩呢,不知道到处都是吃人的妖物呢。
感叹完,放空大脑,胡乱联想:不知道那只“大白猫”少年情态是怎样的。
唔,应该还是对人冷若冰霜的~
还是变成猫的白黎可爱呐。
“小初姐,你还不知道吧。图镖头出钱又出人,要帮附近村子的村正去修桥。”
“图镖头也是与人为善,毕竟货物追回,镖队也要尽快上路。”
“小初姐,所言极是。”张河附和一声,但心神显然都在侃侃而谈的心上人蒋妮身上。
就这般随意坐着,耳边是蒋妮软糯嗓音,初晓逐渐放松心情。
即使室外的天色仍旧阴沉沉的,她也饶有兴味的尝了尝桌上的糕点清茶。
只是从她坐下后,就好似有一道视线不住地盯着她。
初晓饮下一口寡淡的清茶,忍耐片息。
然后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豁然抬首,遥望紧盯那个讨厌的人,顺便挑衅地挑了挑眉。
正站在大门口一瞬不瞬凝视初晓的权十远,被初晓的动作冷不丁吓了一跳。
当即愕然当场,直愣愣杵在那里。
倒让想抓包的初晓忍俊不禁,斜乜他一眼,转头就绷不住笑出了声。
清亮的笑声引得张河频频看向初晓,顺道令他也注意到厅堂另一面的年轻道人。
张河平和地对权十远点头示意。
权十远回以一礼,顺势转身离开。
看他的方向,应该去宋管事的房间。
初晓见人走了,招呼另外二人点菜,她请客。
张河神通广大,连她想要的户籍路引都能弄到,到京城这一路可要和他俩交流好感情。
……
权十远直到走到宋管事的房门前,还在想着刚刚冷眼看他的女子。
她……很奇怪。
伫立在门前的年轻道长,第一次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他自七岁起,就可以注意到一些不平常的东西:
常年不翻页的书籍中,在无人时分传来窃窃私语;废弃后院的水井里,夜半响起女人哀泣的哭声;私塾房梁上,挂着的赤红色长绫……
但当时还是幼童的权十远,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说给他人听,只会招来异样的眼神和厌恶的疏远。
然而跟随清尘道长、传授道法后,他法力大增,还因此开了灵目,甚至能够看到一般的修行者也看不到的东西。
这种天赋也便被用在除妖伏魔上。然而今日……
今日他明明在那个女子身上感受到与众不同的气息,但灵目却什么都没看出。
真是矛盾呐。
好像最近几年,古怪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对世人是福是祸。
忧心忡忡的权道长,长叹一声。
“是十远吗?快进来吧。”
清尘道长沉稳的语气,令权十远暂时抛开杂念,他推门而入。
迎面上前的师兄江陵,一手揽住权十远的脖颈,把他拉低到和自己个子齐平。
“师弟,那被附身的倒霉鬼,醒了没?”
权十远被师兄扯着,也不恼。
他目不斜视,没有好奇在八仙桌两侧面带不安的宋管事和图镖头。
双目只是看向危坐窗前罗汉榻上的师父,恭敬回道:
“师父,徒儿已把固气养神的方子交给后厨了,也在驿站附近划上了聚灵阵法。镖队一行到底被石妖吸取精气的日子尚短,相信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能恢复体力。”
“只是……”
“只是什么?无妨,说来罢。”
清尘道长沉着持重的语气,让权十远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那个伙计服下师父给的符水,已经清醒无碍。但据他所说,昨夜巡逻的记忆没有一点印象了。”
“徒儿也询问过客旅,他们称昨夜都睡得很沉,没有听见什么异样。”
“还有我动用了罗盘,却找不到鬼影具体方位。灵目也没发现异常。”
清尘道长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茶杯,默不作声。
江陵闻言松开权十远,急不可耐地出声:“什么?那岂不是没有一点头绪?”
“哎呀~小师弟,你可没做好师父交代的事啊。”
“鬼影的行踪你一点也没找到呢。”
言语间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呵!说来说去,你们不还是什么都没抓到。没用!”图雷在一旁不屑出声。
江陵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狞视着大言不惭的镖头,反唇相讥道:
“那也比不上远近闻名的万福镖局,接了一笔路上能害死人的镖单,还半路丢了。”
“你、你住嘴!”图雷怒喝一声,气急败坏得打断江陵的嘲讽。
“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吗?”
宋管事被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吓得缩在多宝阁后,探头探脑看着愈发激动的江陵和图雷。
清尘道长严肃的脸上,皱起眉头,但并未阻止自家大徒弟。
“若不是我们师徒三人施法除妖,追回石中玉。端看图镖头怎么跟清水县丞和洛城里的接镖人交代。”
江陵拂袖冷哼,一把推开上前劝和的权十远,还要理论。
但随即,他察觉清尘道长的眼神,便语气和缓下来。
“再说,我们已经除了石中玉,也得了谢礼。医治好客旅们也算是修行人的本分,不如就此分道扬镳,省得图镖头看我们不顺眼。”
“毕竟,我们师徒三人风餐露宿惯了,不比镖头讲究。”
“镖头就在这住着吧。至于驿站那个不知多少年岁的鬼影,想着往年也并未有闹出大乱子,如今就修桥的几日想必也不必太过忧心。”
说到此处,江陵嬉笑一声。
“你说对吧,小师弟。”他递给权十远一个“你懂的”的恶狠狠的眼色。
“额……师兄说的极是。”
可怜的权师弟迫于师兄淫威,只好说下违心的话。
一旁端正严肃的清尘道士,也难得的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