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是真的没想到淮安坊那么大。
洛城从高空向下看如同一个棋盘,其中分布的坊市亦如被纵横双线交错分割出来。
而天乾大道又贯通南北,连接朱雀南门、玄武北门;并分割成青龙东门、白虎西门,形成了东西两侧区域。
西侧地势较高,且多为权贵富商居住;因此,平民百姓以及三教九流往来之人都住在东侧地带。
初晓被张河介绍的住所,便是东城域淮安坊的一处民宅,还是个大杂院,但是据他所说,那个地方租金合适,而且东家人很和顺。
初晓便兴冲冲让车夫大叔赶快去往哪里了。
结果沿着整个淮安坊转了半个时辰,他们才惊觉淮安坊实在是一个大坊。
车夫有些焦急,毕竟万福镖局的规矩向来严苛。
初晓只得先让车把式驾车回去了。
因为还与他在一处也没用,他也不了解淮安坊内部的道路,更别谈找房子了~
初晓拿着自己的行李,与脚下的白黎四目相对。
烈日炎炎,石板铺就的大道上,行人神色匆匆,都没有给这一人一猫几个眼神。
“阿狸,又剩我们俩了。出发!”
白黎拒绝了她的怀抱,昂起小巧毛绒的脑袋,率先走入淮安坊的街巷里。
……
在初晓的概念里不论东西,每个坊市都应该是四方规整的,而且排列有序的。
然而进入淮安坊时,她却傻眼了。
面前的景致已经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从主路街道拐进巷道后,原本宽敞的路变得逼仄。
不是有因为杂物,而是有不少手艺人玩花样、异族女孩顾盼之间迈动舞步吸引往来行者,更有舞乐歌馆的人招揽客人端着笑脸便拉着初晓往里进。
多亏白黎一个冷眼下,那人便脚滑栽了个跟头,初晓趁势溜之大吉。
“呵,怎么这般形态。”
白黎从一侧摊贩的货架上,跃下来传音道。
“阿狸,你是不知道呀!我怕他图我的钱呐。那种乐馆一看就很贵。”
“你穿的粗布麻衣,他还图你钱?”
白黎话语里难得的有几分笑意。
“额……不是图我钱,那岂不是更可怕了!”
“……也是。”
……
经历了一段插曲,初晓也不再乱凑热闹了,逮着几个小贩询问几次后,大概知晓了大杂院的位置。
原来这个杂院叫“董家杂院”,并且这个地方在往来客旅之间还是挺有名气的。
他们院子约有几进大,住满了在洛城无根漂泊之人,又因租金公道,信誉颇好。
“张河这个人真够意思,能力上佳,配蒋妮也不赖。”
初晓穿行在路畔种植的大榆树下,享受不时的阴凉,白黎迈着四只短腿,不时地回首。
“你怎地总提他?”
冷不丁又传来白黎的声音。
“啊?有吗?
蒋妮喜欢他啊,我不过是细心考察一下嘛。”
“哼,那小丫头有什么好在意的。”
“嘻嘻,因为她长得可爱呀!我也喜欢她啊~”
“……”
看着被堵得没话说立在一旁的白黎,初晓昂首挺胸地越过他,向着董家杂院继续走。
“快走了,阿狸。别闹别扭,我只不过是念着以后还能见面,托他们再帮我几把。
张河可不是一般人,也不知道那小妮子能不能应付过来他家。”
“诶?这就是到了吧!
新漆红门,门边两棵榆钱树,树下有着石磨盘。还有副匾额——董家别院。”
初晓还在跟白黎看着阳光下的院门。
旁侧突然有人开口说道:
“是初姑娘吧。”
初晓与白黎闻声一并转身望去。
但见一位妙龄少妇俏立前方,头上簪着两只银发钗,身上穿着艳红的棉布衣裙,一张芙蓉面笑吟吟地看着初晓。
“好美丽的姐姐~”
“哈哈,这位妹妹真会说话。”
“……”
白黎抬头白了初晓一眼,绕着她石青色的裙摆转悠。
“呦~这还有只猫呢。”
那女人像是被白黎吸引了,一直盯着他看。
白黎嘶声威胁,她还是口中调笑。
“姐姐我可一直想养只猫作伴呢~”
初晓赶忙出声:
“只怕姐姐只能另觅爱宠了,阿狸只粘着我。”
“我知道,张河通信与我说了。”
“姐姐认识张河。”
“那可不,我可是他亲堂姐。叫我张芙便可。
来吧,初晓姑娘,这就是董家杂院。”
张芙说着拉起初晓的手,接过包袱,便推开红漆木门领着进门了。
入眼便是石子路,和低矮的绿树,还有两个垂髫小孩在树下追逐,井边两个妇人洗衣谈话间笑看他们。
初晓又观望一下左右,格局类似四合院,但显然都像是单独隔出来的房间。
真是梦回出租房,初晓竟有些感动。
“你可是蒋妮那个小妮子的知心人,张河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准备个好房间呢。”
“那真是麻烦阿芙姐姐了,替我向张河道声谢。”
张芙捏着一块浅红色的帕子,捂嘴轻笑:
“他们很快从荥城来洛都了,还是当面道谢吧。”
“也对,蒋妮若是见到阿芙姐姐如此和善,肯定会更开心的。”
“初晓妹子真有趣。”
白黎不自在地在院子的草地上行走,耳边两个女人的谈笑,让他有些莫名焦躁。
“是董家媳妇啊,你公爹如何了。”
“他老人家已经无碍了,多谢李婶挂念。”
“阿芙,不是我说,江家父子老早就交不上租,还成日里被赌坊催债,我这整日提心吊胆呐。”
“王姨安心吧,我已经与我男人商议好了,江家的两父子很快就搬出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唉~董望那小子命真好,这么好的媳妇上哪找?”
“是啊。”
“阿芙姑姑好!”
“姑姑好!”
“唉,你们好。”
张芙随手拿出荷包里的油纸包的糖块分给两个孩子,引着初晓走到了正北偏西侧的一间屋子。
她拿出袖子里的钥匙,开锁推门后,便倚靠在房门,笑着看着初晓。
“初晓妹子,别怪姐姐,这是除了正北间最好的屋子了。原来住的人刚走,就给你收拾留下了。”
初晓扫视整洁的屋子,再结合刚才种种,心中叹服:
“张家人都这么厉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