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带着书虫回到房中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不由得催促这只吱吱乱叫的老书虫，“你最好快点，别耽误了这么多人一天的行程。”
“知道了！吱！”
“还有能不能别在吱了。”
初晓一脸嫌弃地看着正在书案上施展妖术的人脸毛虫。
“这不行，吱，这是老朽的本能、本能，懂吗？女娃子。”
“懂了懂了！快点的吧，老书虫前辈。”
初晓胡乱点头，敷衍它几声。
看着书虫挥舞数对虫足，老人脸上闭目郑重地念念有声，初晓也感慨地想∶
“我什么时候才能施法自如啊？”
不过伴着书虫解蛊的妖术施展，一阵阵清透的灵光闪烁在它周身，初晓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出声问道∶
“书虫老前辈～这间屋子除了我肯定还有过别的房客，怎地你就现身来见我呢？
难不成真是只有我爱惜文房四宝？”
书虫骤然被问及，吹胡子瞪眼地说∶
“女娃子别得意了，就你还是爱书墨之人，那是老朽看差了眼！”
“唉？你这老书虫。”
见初晓作势又要捉住它，书虫躲避后退，声音低落∶“不止是这样。”
说罢，它又偷偷窥视一眼仍在床上睡死的白黎，神神秘秘道∶“昨夜你被这猫妖催促修行时，老朽睡意正浓，却感到了一股很精纯的灵力。
啊～实在是许多年未曾遇到过了。特地出来看看，结果整片淮安坊只有你这女娃子在运行灵力。可你的灵息又与那股子灵气不甚相同。于是……”
初晓挑眉轻笑∶“于是你就大早上地来试探我，让我起床修炼。”
“额……对。”
“对什么呀？你可真是奇怪的脑回路。”
“何为脑回路？”
“……”
初晓坐在书案一侧，支手扶额，叹息∶“前辈别问了，快解蛊吧～”
“老朽这是不耻下问，是……”看到一张白嫩的手要落下来时，书虫适时闭嘴，“老朽这就完事了。不过，妖灵会慢一点才醒。”
灵光闪烁渐渐停止后，初晓听见了房外住户疑惑的交谈声，总算松了口气。
她起身来到床榻边，看白黎将要醒的模样，浅浅微笑。
书虫趁初晓不注意，溜回一片狼藉的书架上前，高声提醒∶“女娃子，别怪老朽话不好听。这猫妖有事瞒着你呢！”
待这话消失在安静的空气中，初晓仍是维持侧坐的姿势，望着舒展身体正醒来白黎。
只是她一向无害亲和的文秀面庞上，杏眸里的目光深沉，唇角也带了些冷意。
……
白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只不过他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初晓便换了个表情，她展颜一笑，温声问道∶“阿狸？你还好吗？”
“我怎么了？”白黎说罢，便察觉出屋内还未消散的妖灵妖气，“这里有妖？”
他翻身而起，小小的猫身弓起背，警惕地环顾四周，过了半晌，才开口。
“找不到它。”白黎紧盯只穿着中衣的初晓，关切一声，“你无碍吧？”
“我没事，不用紧张，那个妖灵已经藏起来了。你昨夜没发现它，今日自然也发觉不了。”
“昨夜……？是什么妖？”
“是书虫，额，一只恶作剧的老书虫。”
“书虫……”
白黎和初晓同时把视线落到东侧的书架一隅。
被明显不好惹的一人一妖看着，窝起来偷听的书虫只觉得冷汗直冒，把自己微弱的妖气又收敛了几分。
初晓淡淡地说∶“它给你们下了瞌睡蛊……”
就这样，在清晨院内烟火气的陪伴下，她慢条斯理地讲出了书虫的事。
白黎一边清理毛发，一边静静听着。
待初晓讲完，他不做声地跃下床铺，四爪走了两步，冰凉的地面令他回首看向初晓。
“把衣服和鞋穿上。”
初晓睁大眼睛，有些困惑，但还是爬上床照做了。
白猫走了没几步，便虚影一闪，化作了人形。
俊逸出尘、颜如冰霜的青年很快便走到东侧墙处。
白黎凝神望了望满地的书，没言语。
初晓穿好了一身青色衣裙，在来到他身后，急切道∶“哈哈，我翻书找那个书虫来着，没来得及收拾。”
她又随手翻翻手边的书。
“现在它跑了，我也不知道躲到哪本书里了。”
而白黎并未看她，他只是冷着一双琥珀色竖瞳的兽眼，来回打量砌在墙上的书架。
这上面被初晓翻得也只剩下几本。
最终，白黎探出手拿了一本普通的线装本，拽过初晓的衣袖拉她过来，一齐翻看起来。
初晓低着头，眨眨眼。
“这不就是本孩童启蒙书吗？还是认字的呢～”
白黎翻到一页，便不继续了。
他的一根手指搁在一个字上，妖力在指尖催动，微微泛起寒光。
初晓就见白黎拇指食指一捏，一条哭丧着脸的灰白毛虫便被揪了出来。
书虫大叫∶“大人饶命啊！老朽、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人。看在同是妖族，修行不易的份上，放了我吧！呜呜~”
初晓撇了撇嘴，凉凉说道∶“书虫老前辈，你怎么这么怂了。你再用一次瞌睡蛊啊~反正阿狸都中过一次招了。”
“呜呜~吱！瞌睡蛊老朽一天只能用一次的，还必须是人或者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咦~那这招可真是鸡肋啊。”
这个有限定次数和冷却时间的鸡肋大招，怪不得这书虫溜得这般快。
初晓暗暗腹诽。
“呜~吱！我只是个可怜的老书虫，只想住在书里安心看书。不会伤及无辜的，这位猫妖大人放了我吧！”
书虫被初晓讽刺一把，气呼呼地不在看她。
它转而用几对虫足抱着白黎的指尖，哀哀求着白黎。
白黎板着一张脸，冷漠地盯着这只虫子不说话。
书虫吱吱几声，望着白黎愈发冰冷的眼，逐渐不敢出声了。
一人两妖沉默良久，还是白黎发话了。
“书虫浸淫洛城人族典籍多年，对这里比较了解。有它陪你，你也不会无聊。”
说着，他把书虫抛给了初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