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看着他的变化，摇头轻笑：“很快……我便要死了，再也、再也不用在云雾山庄煎熬了呢……”
也许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她的气力都有所回升，吐字也清晰不少。
“每次看到你与其他女人亲热，我便觉得恶心。
可是，你每次与我争吵都会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我，我只觉得心如刀割啊！
呜呜……”
有呼啸的风声夹杂盲狼、妖兽的惨痛呼叫传来，冷火不死不休，只怕除了镜湖护卫的水榭，镜花水月便不会再有活的生灵了。
只是九灵君与濒死的阮云，皆是不在意外界的声音，在昏暗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再说最后的告别。
“紫烨、紫烨……
我原想着不忍受，却令我们决裂；向你低头后，却还是踩着我的伤口，一个接一个的女人喜爱……”
病容憔悴的阮云阖上眼眸，晶亮的泪水流过苍白的面颊，滴落进九灵君放置在她脑后的手腕袍袖处，留下一点水痕。
她尽力地启唇，继续说着，似乎是倾诉几百年的心酸、苦楚。
“紫烨，你知道几百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曾经嫉恨过许多你另眼相待的女人，也推波助澜过云雾山庄内的弑杀。
我到如今都还记得那个千金小姐被她们勒死的场景，哈哈哈哈，花一样的年纪，若不是误入画中，只怕还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吧？
只是……我记得她，你还记得她吗？”
话落，阮云睁开翻涌着浓厚情绪的血瞳，嘲讽一笑。
九灵君清绝的眉眼毫无波动，只是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女子。
良久……
“……本君在纵容你……”
“是啊，纵容……”毫无气色的女子弯起眼眸，“因为愧疚，而不是爱。”
“……对吗？”
她惨烈一笑，九灵君漠然不语。
“紫烨，不要再骗我了！
我知道你的性情，喜爱繁华红尘、享受喜乐无边。
一个喜爱的女人死了又如何，还会有新人呐。会替代新人的女子，何其多！
也就不会浪费心力与我周旋，是吗？咳咳咳……”
阮云喘息一声，咳嗦不止，可九灵君只是一动不动，眼眸低垂。
“……小云儿，也是旧人，也可以替代。
可笑我阮云居然看不透，强撑着笑颜安排那些新鲜的女子，还怕你有朝一日离开镜花水月，便弃我不顾。
你恋慕鲜嫩生机，我便悉心照顾她们，只求莫要离我而去，想你欣喜欢快，念我旧好……”
“是不是很好笑……为虎作伥呢……真是可耻可悲呐……哈哈哈哈哈……”
床榻的阮云狂笑不止，涕泪横流，忍不住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九灵君这才紧皱眉头，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叹息。
“小云儿，你睡吧，忘记这一切……”
“我才不要！！
我阮云敢做敢认！不会当懦夫！”
在怀中看到九灵君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阮云笑道：
“紫烨，你就是个懦夫，你也早就知道你是离不开镜花水月了？嗯？
我也早便知晓，很久之前，你便耽于享乐了，因为你出不去，只能从外面鲜活的生命中寻求安慰。
你恐惧未来，就诱惑每一个不论想不想留下的女人，让她们与你陪葬！
真可悲~”
“怎么，被我说中了？如此神色，真真稀奇……
紫烨，当我知道我们离开的机会希望渺茫后，我真的想与你同葬此地，毕竟你是我的……心上人……”
说到这，阮云面目狰狞，嘶哄起来：
“可是，那个叫初晓的丫头，让我又醒过来，你就是个冷酷的混蛋，出尔反尔，不可能改变的！
她让你打破了对陈静和的承诺！
那个女道的意乱情迷让她道心修行毁于一旦，又愧对自己的族人、爱人，决意自戕，你不愿，她便要离开后，自绝性命。
你当时的震动惊叹不是假的啊~还为她承诺不再以赌约诱惑此后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阮云闭目流泪。
“我天真的以为你改变了，结果……
结果那个初晓真的很合适你与铃铛的心意吧！完全漠视我这个几百年的同伴，便要承诺给那丫头真正的长生修真之术。
若是如此，初晓岂不会脱离我对于云雾山庄的掌控之内？你那是还记得我这心甘情愿付出所有之人吗？
你到底对旁人动了真心思啊……呜呜呜……”
注视着哭泣的阮云，九灵君轻叹一口气，道：
“你的资质已是绝佳，修为不低，何必与凡人争高低呢？”
怀中女子闻言恨恨地瞪着他：
“因为，即便在你心中已经把我弃之敝履，那我宁愿在雨雾山庄和那些可替代的女人一同腐朽枯萎，也不愿有人真正占据你心的位置！”
九灵君敛眉侧目，不忍看她可怖的神情。
“哈哈哈哈……紫烨，你为何不看我呢？
难道因为这双入魔的血瞳？可逆不是愿意用整个镜花水月换一次豪赌吗？
那个初晓身为修行者蒙骗于你，气得不轻吧！
噗哈哈哈哈哈……”
被说中心思的男人闭目不谈，只剩下为爱入魔的女子疯狂质问。
待阮云发泄够了，九灵君淡淡道：
“你也背叛了我，不是吗？”
阮云凌然一笑，颔首：“对，生香萍花是我告诉初晓的。你醉倒个几十年、上百年，我倒是安心欢喜了~
若不是，阿依娜那个贱人和隐藏实力的初晓把你放走，等到我杀完所有人，你和铃铛最后还不是只能由我陪着吗？
千年万年，生生不离。”
凉凉勾唇的九灵君不置可否。
阮云到底是油尽灯枯了，说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她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这时，不安的她紧紧怀抱九灵君，泪流满面，道：
“紫烨，我又有些后悔了，我不应该替你挡下那道灵器的。
若你死了，我岂不是就可以永远得到你了？
呵~”
“只是后悔这一件事？”
“呼、呼……是……”
温柔地抚弄着阮云浓黑的青丝，九灵君的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小云儿，你死了也可以得到我，你的一生都要已经得到我了，不是吗？”
阮云艰难地睁眼，断断续续道：
“哼！紫烨你莫要……欣喜了，你今后只能不见天日的活着了，我、我等着你……”八壹中文網
紫烨，你会来九幽找我的。
凄凉一笑下，阮云缓缓阖上双眸，手指攥紧的衣袍也滑落下来。
隐约间，喑哑惑人的音色响起：
“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本君呢，本君自然不会寂寞、”
呵呵……那她便等着那位长公主做出选择……只怕不会如你所愿，我的……心上人……
最终，留在阮云视野里的，便是墙上悬挂的，那幅墨发红衣的另一位……长公主。
疑窦在她心头划过，却再也无法分辨了。
一腔爱恋，终是尘埃落定，魂归九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