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君……”
极其安静的居室响起安平公主惆怅、忧郁的沉重叹息。
稍稍唤起了心绪紊乱的九灵君的神志，他收回手抚额闭目，重重一叹。
阖上双眼时，其中一闪而过的红芒诡异非常。
良久，他颓然地垂下肩，踱着步子转身坐在了商婉容的身侧。
气质典雅华贵的女人，缓缓抬起眼，静静注视面前的男人。
这是她的情人……
安抚她的伤痛、给予她重新生活的男人……
只不过，在二十年前她离开了他……
过去，他是在意她的；
而如今……
商婉容眸中泛起涟漪，有泪光闪烁，但仍注视着九灵君。
她的心头酸涩：
看来，变得不止她一个人呐……
也好，这样她也不算辜负了过去的旧人。
想到此处，原本苦涩的心情变得平静起来。
而九灵君见状却蹙起眉头，温热的手指沿着她的面容轮廓抚摸着。
二人均是凝视对方，默默不语。
半晌，他们逐渐靠近彼此，相拥对方。
就这样，许久许久都未说话。
水榭一层，安静地竖着耳朵偷听的铃铛，红眼睛中闪过一丝喜色。
她心中大安：还好没有吵起来，主人可受不得刺激了！
月色朦胧，夜风温柔。
只是，最终沉溺于九灵君的温柔密网中的安平公主，在情人放下心防时，问出了一个，二十年前便应问出口的疑问。
在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后，她也只能说出：
“夜深了，我要走了……”
一片死寂弥漫在暗夜无边的镜花水月，不知何处是尽头。
……
初晓坐在亮堂的书房中，眼神清明，却并不随意探看。
只是随意拿起身侧几案上的一本破旧的蓝皮书册，正襟危坐下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边境风物志》，记载了胤国与接壤国家之地界的风俗民貌，颇有趣味。
当然，不仅是有趣，更有一些骇人听闻的诉说。
比如，北野在胤国立国之初，趁着政权未稳、无暇顾及边境。
竟然将前朝的疆域生生得剥夺了一块，那是有着几座城池大小的地域，虽然人口不多，却是重要的缓冲地带。
于是，胤国在稍稍稳定下来后，开国君主便想出兵收复失地，夺回被北野蛮族霸占的土地。
当然这样的想法受到了诸多大臣的反对，理由是：
立国之初，内忧不止，尚有前朝皇室余党以及妖族祸乱，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应该休养生息，徐徐图之。
这样的争吵持续了数年，最后君主下令，由一位开国的大将率兵赶赴幽州城，以对抗频繁侵扰肆虐的北野人。
就这样，在北野与胤朝的你攻我打下，那处被北野人占据的那处边境区域渐渐变得荒凉。
而两国几十年间的争夺，生活在此处的百姓逐渐失去了家国依附感，变得随波追流，麻木起来。
毕竟对于无法离开的人们来说，明日就可能换一个管事的国家，实在也不需要他们有什么想法了，活着就好。
若只是如此一桩两国之事，初晓倒也不用描述为骇人听闻，可怕的还在于此事以后的影响。
那几处城池因为两国的频繁作战，逐渐都不在安排人手接管治理。
当然主要是胤国一方治理，北野人近几百年来仍是放牧为生，可不懂守城种田，他们只知道杀人放火、抢夺粮食。
所以，被双方放弃的城池在几十年的演变中，变成了边境贸易所，其中最初有一项交易令初晓怒火中烧：
奴隶交易。
奴隶一直是北野人必不可少的巫祭祭品。
在商贩的催动下，不少在战火中颠沛流离的百姓都沦为了奴隶，被贩卖到大草原的深处……
而为了北野人的金银，某些毫无底线的商贾竟然还会从胤国以南来贩卖健壮的青年人。
如此行径，对于胤国休养生息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毕竟战火之后的土地是需要百姓耕种的。
为此，胤朝开国君主下令严惩贩卖奴隶的边关商贩，以叛国通敌罪论处，领旨的人便是那位驻守边境的开国大将。
在君臣二人的配合下，横行多年的奴隶贸易逐渐收敛起来，
当然这也触犯了毫无底线之人的利益，那些藏匿奔跑与北野的奴隶商贩竟然真的投奔了北野王庭。
为了报复胤国，他们甚至继续改头换面听从北野朝廷，以边境普通贸易的掩护下，秘密拐卖运输胤国边境乃至国内的幼童、乞儿。
这些孩童大多年龄太小，对胤朝毫无深刻记忆，对于被拐卖后的命运更是无力反抗。
他们被北野的商贩走狗，运到北野后便会进行残酷的训练和洗脑，变成北野王庭的杀手……
盖因失去了缓冲的区域，幽州城首当其中成为了边境重镇，那位开国将领携着家小扎根在荒凉战乱的边关，保家卫国、恪守职责。
只是，可悲的是，被北野人养大、训练的胤国孩子，在长大后居然与幽州城的奸细里应外合，血洗了城主府。
边疆将领全家惨死，幽州城遭受北野大军攻打，边关告急！
那时，已是病体难愈的胤国君主已经不复开国时的英姿，可却还是奇异地进行了御驾亲征的壮举，但还是未能收复不受控制几十年的边境城池缓冲地域。
这令君主在那处荒凉之地与北野人签订两国止战约定时，分外愤慨。
不过，这才当时初有国师风范的灵虚子口中，便是：天命所定，人力难及。
或许是大限已到，开国君主在回到洛都后没过多久便驾崩了。
据说，这位帝王死前的遗旨有一条便是关于边境城池地的，连带的便是要肃清此地的胤国孩童输送线路，不然以后死的就不止开国将领一家了。
因此，胤国第二位皇帝对于那处边境之地煞费苦心。
不仅对于那些叛国之人赶尽杀绝，严惩拐卖商贩，对于原本的百姓也是严厉镇压，再辅以新任边关将领的周边驻兵，胤国流民的填补人口。
没过十年，这处无人之境便焕发了新的生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边境商贸之都。
在三百年后的如今，被更名“连城”的大块区域仍是兵家必争之地。
只不过，北野人还是在搞暗地里的动作，趁着不少游牧部落的人在此地落地安家，融合血脉。
仍有幼童杀手在被培养、派出……
初晓凝视手中书册，久久未语。
她现在知道了阿依娜的姐妹们为何不是草原人的模样了。
罪恶还在延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