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郑青梅此时也愣愣地看着我,她朝着我举着酒杯说:“齐汛,没有想到,你的舞跳得太好了,你怎么不早点跳给我们看呢?我敬你一杯,还得罚你一杯。”

我一连喝了两杯酒,对于郑青梅,我毫无防备,毫不拒绝,包括任何事情。刘大娇大喊:“青梅唱首歌吧。”

“好的,”郑青梅爽快地答应,“我为大家唱首歌,《恋曲1990》。”

郑青梅刚说完,刘大娇带头鼓掌,然后又用掌声打节拍。大家一起鼓掌打着节拍,寝室外面也响起节拍声。郑青梅在掌声停下来的时候,开始唱: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改变……歌声优美,音调凄婉。歌声停止之时,大家还沉浸在回味之中。刘大娇连忙站起来鼓掌,叫道:“大家,鼓掌。”

之后,大声说:“我唱《童年》。”

大家还是鼓掌,鼓励她唱。刘大娇唱道: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声声叫着夏天……大家不约而起合唱起来。或许是这首歌太熟悉了,此时此刻唤起了太多人的心声,产生一种共鸣。我看着刘大娇的双眼溢出了泪水。刘大娇的妈妈去世得早,对大多数人来说童年是最幸福的,最值得珍藏的时光,尤其对于刘大娇而言,童年时有妈妈的疼爱的幸福的时光,她可能是想用《童年》这首歌,诠释对妈妈的怀念吧。听到《童年》,我立刻就想起刘光瑛老师。刘老师主要教我们英语,虽然是一位代课老师,但她很负责地教学。尤其是非常大胆地把新的,好听的歌曲,在第一时间教同学唱,比如《小草》,《兰花草》。每到刘老师的英语课,或者音乐课时,一旦预备课敲响,同学们都会从窗户观望刘老师,不约而同地抬高声音唱歌,以欢迎刘老师的到来。记得刘老师教我们唱《踏浪》时,交代我们快点用笔记本记下歌词,然后自己用极快的时间在黑板上写出歌词,同学们无比感激的心情像是着了魔一样奋笔疾书,几乎同时抄完歌词。刘老师十分欣慰地笑了,迅速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然后一句一句教我们唱,后来教我们唱《欢颜》的时候,也是抄完歌词就擦掉了。她神情紧张而激动,好几次一边教我们唱歌,一边从教室的窗户偷窥老师办公室那边有没有教导主任和校长走来。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阵难过,不知道这位老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童年》唱完,寝室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里聚集了好多姑娘来看热闹。我猛一回头,再次看到门外有那个和杜再蓉差不多发型的姑娘,那是一张白皙和善的鹅蛋型的脸,温柔而可爱。黄平看看燕子,小声说:“你也唱一首吧!”

燕子害羞地低下头。黄平清清嗓子说:“我和燕子一起唱吧,好吧,我们就把小虎队的《爱》献给大家。”

黄平和燕子一起唱道:喔……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歌声虽然跑调,但两个人唱得很认真。大家使劲掌声。然后是刘小娇唱起来了《红蜻蜓》。飞啊飞啊看那红蜻蜓飞在蓝色天空燕子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游戏在风中不断追逐他的梦刘小娇紧接着唱:天空是永恒的家大地就是他的王国飞翔是生活郑青梅唱:我们的童年也像追逐成长吹来的风刘小娇继续唱:轻轻地吹着梦想慢慢地升空……她们一人一句,唱得好精彩啊,舞曲唱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一次,寝室门外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感觉寝室外人越来越多,再一次望向门外,无意间和那个温暖而可爱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姑娘一阵紧张,连忙躲开了。我好想走出去,邀请那个姑娘进入寝室里,但还是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没有站起来。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一边唱歌,一边大声欢呼。还有喊叫着喝酒,干杯的。过了一阵,我再次张望门外,那个似曾熟悉的姑娘已经不见了。魏华松唱《耶利亚女郎》。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名字叫耶利亚有人在传说她的眼睛看了使你更年轻……歌声停止,大家一阵喝彩。真没有想到魏华松也有这样好的嗓子,平时只是听他吹口琴。大家催着梦进城表演节目。梦进城推不掉,只好表演倒立,学着猴子样子,博得一阵掌声。轮到木山了,他从魏华松的床底下摸出砍刀,学着武打电影里的侠士挥舞姿势,倒也有几分到位。男孩们大喝一声,叫道:“喝酒。”

大家都一饮而尽,等酒都喝完,又抽起烟来。大家说着,笑着,天南海北的聊天。付敏提出去溜冰,大家各自准备去了。木山和黄平迅速换衣服,洗脸,梳理头发,挤在一块大镜子前,弄一些摩丝上去,使得头发湿湿的亮亮的,这样人看上去很精神,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会,姑娘男孩们都走到院子集合。梦进城拉着秀儿问:“你去不去溜冰?”

秀珥红着脸,像是有点害怕似的低声说:“不去。”

梦进城连忙说:“你们去吧,我们今晚有点事情,不陪大家了。”

“你们是不是有单独的‘活动’?”

黄平像是看出什么端倪说。大家一起哄笑起来。魏华松这才没有强求,用一种很理解的心态搞怪的样子挥了挥手说:“拜拜。”

梦进城和秀珥拉着手,一起走出了大门。男孩姑娘一起快步向溜冰场走去。大家到了溜冰场,并没有看见郑青梅的男朋友,魏华松赶紧去买票。木山冲我一笑,小声说:“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也是。”

我感觉到很无趣,但又无可奈何。“你们在说什么呢?”

黄平凑了过来问。“现在厂里越来越难,”木山说,“今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说什么,一切都显得那样无助。黄平冷笑道:“过一天算两个半天。”

魏华松已经买好了票,姑娘们蹦蹦跳跳地进入检票口。姑娘手拉手在溜冰场里飞快地滑行,时而像一条蛇形蜿蜒盘旋;时而并排滑行就像仙女下凡飘然而至,时而做着各种优雅的动作,美不胜收。男孩们因为喝了很多酒,在场子里摇摇晃晃地滑,努力地追逐着姑娘们的脚步滑行,大家玩得都无比的开心。从溜冰场出来,一群人一起往寝室走,走着走着,只剩下我和刘小娇在路上走着,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地回到宿舍小院。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感到特别的孤独,我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便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看,看了好久,才觉得好像不是在看书,倒像是想着什么。半夜里,铁栅门响了几下,随后恢复了平静。夜,渐渐地深了。寂静的夜里,有人在抽泣。我十分好奇,悄悄地走出来,站在走廊里寻找哭的声音,原来哭声是从6号寝室传来的。“郑青梅,时间都不早了,不要哭了。”

刘大娇用很小的声音劝导着。怎么是郑青梅在哭,我吃惊地想,屏住气息走进6号寝室的窗户,想知道郑青梅为什么而哭。“早知道他是个花心的人,就不该和他交朋友。”

郑青梅哭诉着说。“你看清楚了吗?”

刘大娇的声音,低低的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亲眼所见,”郑青梅说,“不会有错。”

“真是,”刘大娇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就说过,那样的人靠不住。”

付敏很生气地说,“当初,要你和齐汛好,你们郎才女貌,多么般配啊。就像木山和刘大娇一样,多好啊。”

我感觉到脸上一阵燥热,不好意思继续听下去了,一个人走到楼顶去。从楼顶看沙市的街道,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马路上依然车来车往,灯火辉煌。郑青梅一个人在走廊里默默地绣花。我悄悄地搬出一把椅子,然后坐到椅子上看书,不时观察着郑青梅的反应,过了好一阵,才大胆走近,认真地看郑青梅绣的什么花。我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明白,就问:“绣的什么花?”

“我也不知道,”郑青梅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冷的说,“混时间。”

我看到郑青梅一张清白的脸,她今天没有化妆?我想,忽然有点可怜她了,故意说:“其实,你素面朝天比化妆更漂亮。”

郑青梅勉强地笑笑,说:“其实,一个人的美,应该在于内心。”

我吃了一惊,没有想到郑青梅会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指梦进城吗?”

郑青梅笑起来,然后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说实话,一开始看见梦进城,就想,怎么有这样丑陋的人呢?”

我淡淡地说,“这么长时间了,发现梦进城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我,自愧不如。”

“你怎么啦?”

郑青梅好奇地问。“我胆小,怕事,还自私,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去追求喜欢的人,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活该这样。”

我对着郑青梅说,像是发泄一般,更像是对着郑青梅忏悔。“我也一样,爱慕虚荣,爱化妆,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郑青梅笑着说,眼角里流出眼泪,“谁知道,他有女朋友,还脚踏两只船。”

“我帮你去修理他。”

我大声喊道。郑青梅轻轻地摇头,“算了,没有意义,那样的人,不值得。”

“对不起啊,”我感觉很不好意思,说,“我不会说话办事。”

“没有什么,”郑青梅勉强笑着说,“你和熊礼英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她现在闹离婚,所以没有来上班,她家的情况复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处理好的事。我们一直没有见面,再说,我们仅仅就是朋友关系,估计人家早忘记我了吧。”

“齐汛,我发现你帅气了,也成熟一些了。”

郑青梅说,感觉像是悟到了什么。“真的吗?”

我热切地看着郑青梅,感觉看郑青梅的感觉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只注重美貌的人了。“什么时候,再跳霹雳舞?”

郑青梅故意笑着说。“好啊,随时都可以。”

我也故意笑着说,“你唱的歌真好听,比原版都好听。”

郑青梅终于笑起来,但笑的声音有些嘶哑,小声说:“我有点想我表姐了。”

“你表姐在哪里?”

我吃惊地问。郑青梅捂住脸,身体不停地抽泣,小声说:“她在尼姑庵。”

“尼姑庵?”

我极为好奇地问。“她,还是大学生呢。”

郑青梅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说。“你表姐怎么去尼姑庵了?”

我追问。“很多人对于这样的选择不理解,”郑青梅伤感地说,“其实,就是谈了几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我长叹一口气。“现在,我感觉,”郑青梅忽然止住了眼泪,神情坚定地说,“我也想出家了,看破红尘了。”

“你可别这样啊,”我急切地说,“你不要因为一棵树死了,而放弃整个森林啊。”

“进入空门,无牵无挂,多好啊。”

郑青梅冷冷地笑着说。我哑口无言。郑青梅愣愣地看着我,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过了一会,说:“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想千方百计得到她,然后全心全意对她好。”

“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肯定地说,“你也能看到,我家里非常贫穷,贫穷限制了我的行为。”

“只是建议,希望能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到底。”

郑青梅笑着说。我点头,很想问郑青梅是否曾经想对我好,但很快就否定这样问的必要,因为我想,如果这样问,无论结果怎么样,对彼此都会很尴尬,我想。我说:“我一个人,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啊,什么样的苦无所谓。”

“你到底喜欢谁?”

郑青梅问。“远在天边……”我鼓起勇气说,脸一阵发烫。郑青梅四下里看,然后又站起来往院子里看,仔细想想,但还是没有猜出是谁。我很想说出郑青梅的名字,看着有点伤心的郑青梅,只好说:“一楼的。”

“一楼?”

郑青梅更加疑惑,问:“谁啊?”

我忽然想起那个和杜再蓉一样发型的姑娘,还不知道别人叫什么,不由得笑笑,说:“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和杜再蓉一样的发型的姑娘。”

“你真逗,杜再蓉走了,你又移情别恋了?”

郑青梅笑着说。“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十分好奇地问。郑青梅不紧不慢地说:“她叫钟依萍。”

“钟依萍?”

我问,感觉这个名字很有意思。“表姐一年也只有几次的机会回家,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半夜回家,天没有亮就回庵里。”

郑青梅思索着说,“我想回去,但担心见不到表姐。”

“你可以写信,”我立刻说,“约时间见。”

郑青梅点头。我心中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顿时觉得好奇,更为这样一个看破红尘的女大学生惋惜,接着问:“我能不能见到她一面呢?”

郑青梅说:“可以啊,我写信打听一下表姐什么时候回家,然后我带你去见表姐。”

我高兴地问:“真的吗?”

“真的。”

郑青梅笑着说。我看到郑青梅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亮光,感觉这样的一天一定会到来。于是,我怀着无限的美好希望,等待着有这样一天尽快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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