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说了什么,说得那么动容,都哭了。”
蒋文慧那不见一点褶皱的脸,终究是破了防。
其实叶风堂想问怎么回事的,从一开始他就有疑虑,可是又不敢问出口,总觉得不至于,怎么会,慢慢事情好像印证了他的疑虑。
可是他却没有勇气直面。
他不说话,叶诚和叶童姗自然不敢说什么。
叶诚笑不出,叶秋生从未他见他如此沉默过,就连那么调皮的叶童姗此刻也规矩老实,叶秋生这才觉得有点安慰。
蒋予馨松开了原本系紧的风衣,但是束缚的感觉却没有离去。
“秋生,对不起,这件事我有错,刚才文慧和我说完我才明白过来,我母亲也在杜医师那里看病,老太太的药,和我母亲的我拿错了,但是我没想到我母亲的那份药,会对老太太的影响那么大,但确实是无意的。”
竟然能,一句真话也没有......
叶风堂听完,没能听出个结论,可是胸口依旧剧烈起伏,他好像只听到了,她拿错了药?
“动机,姨妈这么做的动机。”
这话是叶诚问的。
他从兜里掏出个火机,在滑开盖子的一瞬间,手指握紧了。
“叶诚,我需要什么动机,我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这就是一次无心之失,这件事,是我们蒋家对不起你们,我也知道这不是一个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
“所以需要怎么样赔礼,我们都接受,老太太身体早就不好了吧?我听杜医师说了,身子早就亏空了,就是一直瞒着你们的,所以这吃错了药,才一下对她的伤害那么大。”
叶秋生怎么听这些话,怎么觉得蒋予馨理直气壮。
她甚至被气得想要笑,想要敞开的大笑,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叶风堂,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
“听听,她在问你拿什么换老太太的命,舅舅,你觉得呢,拿什么换?”
说实话的,到了叶风堂这个年纪,其实老太太的死,对他而言,引不起太大的波澜了。
他见过很多的生离死别了,到了这个岁数,内心多少有点麻痹。
心疼之余,他还能存一丝理智。
他将两只手支在桌面上握成拳抵在额上,闭眼说到,“这件事情我们查清楚再说吧。”
他知道,这多少和是蒋文慧有点关系了。
叶童姗捂着嘴直接跑了出去,她虽然和奶奶一直不太亲近,可不代表一点感情都没有,毕竟是从小看她长大的亲人。
蒋予馨居然一点也不畏惧,一以贯之的大小姐做派,无法无天的样子,看得叶秋生想笑。
“不如我们直接报警吧,我想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是你们给脸不要脸。”
其实报警对于叶秋生而言,是下下策,因为动手的是蒋予馨,虽然事情是因蒋文慧而起,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蒋予馨是直接原因。
可是就证据而言,蒋予馨没有亲自动手,一切都是她安排的,而且她甚至没有用钱财,更没证据了。
可笑的是,杜医师的女儿喜欢一个男生,跟杜医师要死要活的要和他在一起,那个男子居然是蒋家的人,不然她动不了这样的手脚。
加上蒋家的权势,一个做黑色生意的人家,能在京城蹦跶那么久,上面没点硬关系,那真不行,所以最好是让她自己承认。
“什么意思秋生?”
忍不住的是蒋文慧,蒋文慧今天晚上一副泫然欲绝的样子,本就十分可疑了,而且她明显比蒋予馨更紧张。
叶风堂厉声怒喝道,“你跟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妈的病你知道是不是?是你们两姐妹搞的鬼?”
简直恨不得现在给她一巴掌,把她打清醒。
可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存疑的,有那么一点,他觉得她不会那么做,那是他的母亲,她怎么会呢。
蒋文慧噤声,朝姐姐看了去,什么话的没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好像要哭了,却没有哭出来。
“我做的,叶秋生,你想怎么样的,只要不报警,你提条件。”
她把他们叫过来,没有直接报警,不就是这件事有得谈嘛,有得谈那就谈。
“蒋小姐好像不清楚你现在在哪儿。”
司行宴翘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往椅子后面靠过去,杏眸半脒,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
蒋予馨在面对司行宴时是没有底气的,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开始紧张。
这件事如果只面对一个叶秋生那简单得多,她还没打算和司行宴为敌,闹不到这个地步吧。
叶秋生:“原来人命在姨妈眼里是可以谈判的。”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老大!你杀人都杀到我家里头来了,你这副样子给谁看啊,有什么好谈的!”
叶风堂吼完蒋予馨似乎还不解气,又看向一旁装鹌鹑的女人。
“还有你!最毒妇人心!我妈待你还不够好吗?你想想二十几年前,你是什么德行,我妈不介意你让你过了门,还以为你这些年改好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句句戳中了蒋文慧的心。
她终于扛不住哭出了声,手掌攥紧了手帕捂在自己胸口呜呜咽咽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风堂!你再敢这么说我妈试试。”
叶诚噌的一下站起身,作出攻击作态,微微弓起的腰,全身肌肉紧绷,透过白衬衫勾勒出身型。
蒋予馨气馁,“你们想怎么样吧,我不辩驳了,不报警这件事风堂你是同意的吧。”
他们这么大个家族,就怕和什么案子沾上边,何况蒋予馨还是蒋文慧但亲姐姐。
“这个我同意,但是你为什么这么做?老太太招你惹你了?下此毒手,还是你们家的人做事就是这个样子,下三滥,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
叶风堂慌慌张张的起了身,“我得去看看老太太,我还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情况,秋生你快去安排一下,你外婆那边的事比较重要。”
叶秋生仰起头,眼中悲痛带着些难以置信,看在被人眼里是淡漠和恨意。
今天晚上明明很简单可以很快解决的事情,拖拖拉拉,互相拉扯到了现在,心中不免恨叶风堂的拖沓,无用的仁慈,下不了狠心,不够杀伐决断。
他一个叶家的家主,不出来主持公道,不把事情断清楚,不第一时间做判断。
全程靠她这个晚辈推动。
不让他们见外婆就是因为此,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把事情拖成什么样子了。
“我最后说一遍,今天这个事情既然有结果了,我们不报警,蒋予馨,你自己去投案自首,如果你不这么做......”
叶秋生捏住蒋文慧的手,死死掐在她掌心,偏偏蒋文慧不敢吭一声。
“少闹了,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要休息,蒋予馨,现在把事情处理好。”
司行宴起身踢了一脚木板凳,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按在皮带的金属扣上。
“大少......我知道你最近有一批货,我们家可以帮你走完,还有你在国外的......”
司行宴头也不回的牵起叶秋生往门口去了,“你觉得我缺什么?明天我要看到结果,不然。”他蓦地回首,睨了她一眼,“你就等一个我给你安排的结果。”
留下一声,“不是要见老太太吗?尽快。”回荡在四四方方的房子里。
这个晚上闹得他头疼,他本想袖手旁观,清冷的旁观这一切的时候,脑子里偶有闪过老太太那张脸,最后还是拍案而起。
叶风堂一把抓起木椅上的黑色外套,一眼也没留给蒋文慧。
巨大的房子瞬间只剩下姐妹两大眼瞪小眼,夜风都变得萧瑟了起来。
“姐姐......”
蒋文慧满心的愧疚,无力感让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然就让他们报警吧,不一定能给我定罪。”
“那她给你下的毒呢?你逃得了?”
蒋予馨长腿迈步到蒋文慧身旁,落座时嘴角还带着笑,坚硬的脊梁让她弯不了腰。
“认罪就认罪,也就是在牢里待段时间罢了,蒋家的女儿怕过什么。”
他们家做这些生意的,从小就做好了,大不了坐牢的准备,蒋予馨倒没有那么强烈的恐惧感。
“姐姐......你为什么要给老太太下毒,我只是心里有点憋屈,有点恨,想要出点气,可是老太太这下真没了,风堂心里不知道多讨厌我。”
她心里只在乎叶风堂一个人的感受,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蒋小姐,叶风堂成了她这辈子的软肋,而她甘之如饴。
“讨厌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那老不死的身体本就撑不了多久了,这个药也就是个慢性毒药,亏损身体的,本来想让她吃个两个月,就把药给换回来了。”
“但是她居然自己服毒自杀了,还陷害你。呵,你这个婆家,真的有把你当自家人吗?你啊,傻啦吧唧的,爱情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让你里外不是人。”
蒋文慧这些年,凡事以叶家以叶风堂为重,不遗余力的帮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点燃燃烧在叶家,这样叶风堂还会永远忘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