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窕匆忙挂了电话,跑出房间的时候，只顾得上和林父林母打声招呼,连件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十几楼的距离,只花了两分钟。
电梯门一开,林窕就冲了出去。
冬日的夜晚寒而冷，路旁积雪成堆，一摞一摞像座座连绵起伏的小山丘，路两旁的梧桐树挂着几串彩灯，灯光斑斓闪烁。
少年站在树底下，光影停在肩上,拉出平直流畅的肩线,在地上洒下剪影。他正低着头在看手机,另只手拎着一个蓝色的保温盒，身形挺拔修长。
林窕推开门的同时，站在树底下的少年似乎也感应到什么,忽的抬起头，对上她有些匆忙的神情。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下一秒，林窕径直跑了过去，停在他面前，声音有些喘,“你……你怎么过来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江延收起手机放进口袋里，将要说话，却注意到她的穿着,眉心一蹙，拽着她胳膊一扯，把人收进怀里，语气很急，“这么冷的天出来不知道穿件衣服？”
林窕一开始还没觉得冷，听他这么说，还真有点冷飕飕的，整个人乖巧的缩在他怀里，又问了句，“你过来怎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他轻哼一声，空出手，摸到手机掉出两人微信的聊天页面，递到她眼前，“自己看。”
全是他发来的消息，最早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
-在家吗？我过来找你。
-给你拿饺子吃。
……
-嗯？人呢？
-电话也不接，没电了？
……
最近的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发的。
-我在你家楼下。
林窕：“……”
她心里愧疚，胳膊搂着他的腰，手指紧揪住他的毛衣，“对不起啊，我今晚和我爸妈在吃饭，聊了点事情，没顾得上看手机。”
说完，还垫着脚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低声哄着他，“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他脸色缓了不少，但对于她的浅尝辄止不太满意，低头咬住她的唇瓣，轻吮了一下，含糊一声，“我没生气。”
两人在楼下耳鬓厮磨了会。
江延将人从怀里拎开，指腹碰了碰她有些红肿的唇瓣，稍稍撤开之后，把手里的保温盒塞给她，“拿着，带回去吃吧。”
林窕啊了一声，下意识接住保温盒抱在怀里，有些不舍，“你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不然呢。”江延看着她，握住她冰凉的手，“你穿这么少出来，我还能带你去哪？”
“……”林窕低了低头，脚尖踢着他的鞋，“我不是着急嘛。”
他没忍住笑了声，又把人搂紧了。
林窕闷在他怀里，“要不然，你跟我去我家呆会吧？我们俩谈恋爱的事情，我已经和我爸妈说过了。”
江延愣了一下。
她笑了笑，“别紧张，他们不反对。”
“他们不反对，我现在也不能跟你回去。”不说时间不合适，就他们现在，什么地方都不合适。
江延空出手捏着她的耳垂，“好了，快回去吧。”
“……”林窕低着头没吭声。
江延低叹了声气，松开手，妥协道，“那行吧，我们进里面呆会，站这里太冷了。”
楼里面因为全封闭的缘故，比外面要暖和很多，电梯旁边的空处还有一张长椅。
江延觉得有些闷，脱了外套坐在椅子上。
林窕捧着保温盒坐在一旁，“这个，我现在可以吃吗？”
江延看了她一眼，“随你。”
她点点头，拆开盖子，“那我现在吃。”
保温盒不大，整整齐齐码了十六个饺子，揭开盖子的时候还有星点热气冒出来，掺杂着饺馅的香味。
林窕直接用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一边腮帮鼓了起来，跟着动了动，声音因为嘴里食物的原因，有些模糊，“这些都是香菇肉馅的吗？”
“不知道，应该还有别的吧。”
关母准备了四五种饺子馅，包的时候还能分清，等到下锅了一煮，谁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馅。
江延装的时候除了个别几个，其他都是随便挑的。
“挺好吃的。”林窕说着话，又拿了一个，牙齿咬破薄弱的饺子皮，吃到里面饱满的馅料，汁香四溢，十分满足。
林窕一连吃了三四个，江延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她注意到，停下来和他说话，“怎么了？”
他摇头，目光在保温盒里看了一圈，低声道，“没事。”
林窕以为他是想吃，把手里的保温盒递了过去，“你要吃吗？”
“我吃过了。”
她没怎么在意，和他讲了几句话，没忍住，又拿了一个，刚咬下去，牙齿碰到一个东西，硬邦邦的，有点像……
林窕忽的反应过来，扭头看着江延，眼神有点不敢相信，“你在里面放了硬币？”
他啊了一声，拉长了尾音，凑过去问，“吃到了？”
“好像是。”林窕把没有硬币的那一半吃了进去，留下另一半捏在手里，饱满的馅料中间塞着一个一元的硬币。
她把硬币抽了出来，笑了声，“你之前不是还吐槽我说得是瞎话嘛。”
江延从口袋里摸出纸巾给她擦手，“我觉得你说得对。”
“什么？”
他抬眸，对上她的目光，眼眸里全是笑意，“吃饺子吃到硬币的人，新一年会有好运气。”
林窕眼睛一弯，把余下的一半饺子递到他嘴边，“那你把这一半吃了，这样我们就都会有好运气了。”
他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就着她的姿势，把饺子吃了。
两人相视一眼，又觉得很傻，都笑了起来。
冬夜，呼啸的寒风，卷起细密的雪。
瑞雪兆丰年，春风迎新岁。
这个新年，林窕得到了很多东西，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但总归，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
-
新年过后没几天，方仪宋和林咏城不知道怎么又空出来了时间，带着林窕前往祖国的大江南北游玩。
林窕不在溪城的这段时间，江延抽出一天时间去墓园看了方海，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于风烟的车，他及时避开，从旁边的小道走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也谈不上多恨于风烟，只能说从今以后就这样了，当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不会亲近，也不会想要什么，更不会给予什么。
从墓园回来之后，江延便很少出门，白天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就窝在网咖那个小屋里写试卷，到了晚上会去关澈家里吃顿饭，陪着两个长辈聊聊天，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没什么事情的时候，还挺想某个没良心的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开学前两天，林窕从外地回来，关澈撺了个局，把徐一川他们都叫了出来。
吃饭的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家老牌火锅店。
离林咏城的公司很近，方仪宋出门的时候顺便就把她一起带了过去。
临下车前，方仪宋还给了林窕一张火锅店的会员卡，“之前有合作，人家送的，你拿去和你同学用吧。”
林窕以前就经常从方仪宋那里拿到各大商场店铺的会员卡，乖乖接了过来，“好，谢谢妈妈。”
“晚了就让司机过来接你。”
林窕点头，推开车门下车。
那家老牌火锅店没开在人流量很大的商场，而是开在商场旁边的巷子里。
坐南朝北的四合院，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入门正前方是戏台子，这个点还不是开场的时候。
两侧是一条百转千回的长廊，直通后边的大院子，顺着长廊往里走，廊外是两座荷花池，池水清澈，水里看得清清楚楚。
关澈定的是二楼的包厢，从包厢里正好能看到台下搭着的戏台。
林窕被服务员领进去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到，等了会，楼下开始有咿咿呀呀的戏腔传出。
她往底下戏台一看，是今晚的戏要开场了。
林窕坐在包厢喝完一杯热茶，看到关澈他们在群里说路上堵车，估计要晚个十来分钟。
她觉得有些无聊，起身出了包厢。
四合院的设计让这家店多了些烟火气，一楼后边是个大厅，多是散客，这会稀稀落落人也坐得差不多了，火锅热气在空中氤氲开。
林窕顺着走廊一直绕到对面的窗口，正对着戏台，她支着脑袋听了会，也没听出来今天唱得是哪出戏。
刚准备折身往回走，被人堵在了窗边。
江延从网咖过来的，没堵车，到了包厢没看到人，刚准备给她打个电话，视线不经意间往窗外一扫。
小姑娘倚着窗，懒散的模样，很勾人。
……
他往前一步，长臂撑着窗沿，把人困在怀里，鼻尖蹭着她的，唇瓣瓮动，“瞎跑什么？嗯？”
也不知道他到底说得是她抛下他出去玩还是没有乖乖呆在包厢。
林窕双手抵着他温热的胸膛，往前近了一步，碰了碰他的唇角，很会拿捏人，“我好想你啊。”
江延心里那点稀薄的不愉快顿时消得一干二净，他撇开视线，脑袋枕在她肩膀上，笑了下，“真拿你没办法。”
他个子高，这么压下来，林窕后背整个抵在窗沿边，硌得慌，不自在的动着身体。
好在江延很快便直起身，视线落在她颈间红绳上，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贴着她的颈脖，轻轻一勾。
“这什么？”他刚说完，红绳整个被拽出来，露出坠在底下的东西。
是半个一元硬币。
他愣了一瞬。
林窕回过神，低头看了眼，从口袋里摸出另外半个硬币递给他，笑着道，“新年礼物，本来想吃完饭再给你的。”
江延接过来，指腹却还捏着她的那一半硬币，轻轻摩挲，“这个硬币是饺子里面的那个？”
“对啊。”林窕握着他的手，“我特意给你换的黑色绳子，喜欢吗？”
他没说话，把绳子绕了几圈戴在手腕上正好，用行动回答她，“喜欢，很喜欢。”
林窕本来想的是给他弄个绳子跟她一样戴在脖子上，谁知道他这么直接就戴在了手腕上。
她手摸过去，“这个戴在这里，会不会不太符合你校霸的气质？”
江延哼笑一声，抬高了手腕，轻描淡写地说道，“校霸戴这个，戴哪里都不合适。”
“……”林窕叽叽咕咕骂了他一句。
他轻笑，手捏捏她脸颊，低头凑过去，缓声道，“但是男朋友戴这个，戴哪里都合适。”
林窕唇瓣张了张，对上他的视线，没想起来说话。
两个人挨得很近，视线呼吸气息都纠缠在一起。
江延轻滚了下喉结，刚要亲下去，一道突兀的大嗓门从对面隔空劈了过来。
“对面那两个！少儿不宜啊！！！！”
江延直起身，抬头看过去，看到挤在对面窗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四颗脑袋：“……”
-
林窕是被江延连拖带抱弄进包厢的，她实在是没有脸再进去吃饭，太丢人了，跟男朋友接个吻还能被围观。
江延当时扯着她手腕，还颇有微词，“你这样他们以后闹洞房的时候，你岂不是羞到要逃婚？”
林窕哪里有他想得那么远，一张脸红得明明白白，“我真不吃了，我不饿，我想到我妈好像让我早点回家来着。”
江延气笑了，用了点力把人捞进怀里，压着声在她耳边低语，“你今天要是不进去，我也不会去，我们俩同时消失，你觉得他们还会不会想得更少儿不宜点？”
“……”
“好了。”江延松开她的手，“我保证，我们俩进去，他们肯定一句屁话都不敢说。”
他说得信誓旦旦。
林窕又想到平常他们几个有时候还是挺怵江延的，也就没再多想，跟着他进了包厢。
谁知道，总有人是不怕死的。
胡杭杭觉得反正今天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在这刀落下来之前，先发制人。
他等着两人都回到位上坐下，清了清嗓子，“延哥，我叫你声哥，是因为你比我们都大。”
江延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胡杭杭视而不见，“窕妹，我叫声妹，是因为你比我们都小，延哥，我这么说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你妈。”江延在桌底准确无误的踢了他一脚，沉着声道，“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关澈作为比江延还大一个月的人，也怡怡然开了口，“江延啊，好歹这也是在公众场合，你以后还是要多注意点。”
林窕：“……”
这就是你说的一句屁话都不敢说？
好在几个人闹腾归闹腾，还知道顾及林窕，插科打诨闹了会就消停了，再加上之前点好的菜品也都悉数送了进来，开始吃饭的时候，就聊了别的话题。
徐一川想到了之前道听途说的消息，从锅里捞了个牛肉丸，开了口，“你们听说了吗，黑人这寒假去外省一个封闭学校进修了，回来之后就给几个班班主任透露说新学期打算进行军事化管理，从我们高二开始实行。”
胡杭杭很惊讶：“卧槽，为什么不从高一开始？”
“好像是觉得高一太稚嫩，高三又已经来不及，只能那我们中间的下手了。”
林窕还觉得挺稀奇，“军事化管理，那不就是要求我们都住校了？天天起早跑操、晚上跑操，吹哨就要集合的那种？”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徐一川又说，“不过我上网搜过那所封闭学校的校规，太长我也没记住啥，就看到一条。”
宋远问，“什么？”
“男生要剃寸头，女生全齐耳短发。”徐一川挠了挠头，“好像还有什么女生不能穿裙子之类的。”
在桌上唯一一个非十中人的关澈，事不关己的吐槽了句，“这么变态。”
徐一川倒是心大，“不过我也还不知道真假呢，都是从其他班听来的。”
整个话题过程江延就没参与过，他忙着烫东西，又忙着给女朋友捞东西，看到女朋友杯子空了，还忙着添水。
几个人一开始在聊天也没注意到他，等到话停了，才觉得他这个动作太明显了，四个人都停下筷子盯着他看了会。
江延把刚烫好的虾滑放到林窕碗里，注意到他们的视线，顿了一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怎么？”
关澈摸着下巴，有些一言难尽，“我就是不敢相信，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江延吗？”
“……”
知道他又没什么好话，江延从桌上的果盘里抓起一个橘子直接丢了过去，“闭嘴吧你。”
关澈不甘示弱，剥了橘子，把皮丢了回来。
江延拉开椅子，卷起衣袖站起身，“好久没动手了，咱两比划两下？”
“来吧，老子才不怕你。”关澈也卷起衣袖跃跃欲试。
胡杭杭、徐一川和宋远早就抱团挪到了一旁，大战一触即发。
林窕不知道他们两为什么好好的就开始这么幼稚的行为，只知道他们两幼稚起来估计不太好收场。
她放下筷子，扯了下江延的衣角，“我吃好了，你还吃不吃了？”
“你吃好了？”江延低头看她，才想起来刚刚只顾着给她弄，自己压根没怎么吃，拖着椅子在桌边坐下，“我再吃点。”
整个人丝毫没有之前剑拔弩张的那个样子，乖得像只狗。
关&宋&徐&胡：“……”
-
吃过饭，胡杭杭他们还叫嚷去ktv玩一玩，林窕刚旅游完回来，没那么多精力，打算先回家。
她不去，江延肯定也不去，关澈见江延不去，觉得跟差了两岁的胡杭杭他们仿佛有代沟，也不太想去。
这样一来，大家都不太想去了。
徐一川提议，“要不然我们去你家网咖玩玩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林窕跟着一起过去了。
之前网咖营业的时候，胡杭杭他们都是直接去的包厢，现在网咖还没开业，里面没人。
胡杭杭很快坐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位置，“我他妈想坐在这里好久了，每次来都有人。”
四个男生零散的坐在大厅的各个角落。
江延倒不是很想跟他们在一块，“陪你上楼呆会？”
林窕觉得男朋友有点太黏人了，摇摇头，“没事，你和他们玩吧，我在楼下陪你。”
“也行。”
江延挑了个靠墙边的位置，林窕挨着他坐在里面。
他们玩得是一款当下很火的moba竞技网游，林窕看了几眼，没什么兴趣，开着机子，找到之前在追的一部韩综。
几个人离得远，戴着耳麦在说话。
整个过程林窕就听见胡杭杭和徐一川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关澈和宋远时不时也会说几句，倒是江延，从开局就没怎么开过口。
等到一句结束，林窕看到他摘下耳麦，脑袋凑了过去，“其实你也可以骂的，我不介意。”
“嗯？”他指尖点着鼠标重新开局，抽空看了她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骂什么？”
正巧胡杭杭不知怎么又骂了一声，“傻逼操|蛋鬼。”
他反应过来，眉眼逆着光，轮廓不怎么清楚，语气淡漠而冷傲，“我不需要骂。”
“他们不值得我骂。”
“一群辣鸡。”
林窕：“……”
-
江延玩游戏的时候很认真，跟平常在教室写试卷的那种认真又不太一样，神情淡淡的，修长的手指不停点着键盘，时间久了，会抬手轻刮一下眉骨，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收割。
林窕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视线逐渐从电脑前挪到他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毛衣，领口略底，露出明显的锁骨轮廓，侧着脸，视线盯着屏幕，下巴线条锋利分明。
袖口往上撸起一截，露出白皙有力的小臂，右手手腕上还戴着林窕送给他的硬币项链。
随着他晃动鼠标的动作，硬币时不时会碰到桌面，发出很小的动静。
林窕盯着看了会，趁着他停下来的间隙，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手腕。
江延僵了一瞬，手里的动作一停，操作的人物被对方反杀，他松开手，偏头看着她，“怎么了？”
林窕支着脑袋，摇摇头，“没事。”
说完又摸了一下。
女朋友看起来太乖了。
动作又很犯规。
江延又想起之前那个被打断的吻，轻滚了滚喉结，抬手把人勾了过来，低头咬住她的唇瓣，声音有些哑，“别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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