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就算是在二中，他也是倒数的水平。
“下周要考试了你知道吧？”黄忠实苦口婆心：“不是我说，人家咸鱼都知道要翻个身？你不准备再努力一下？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跟高三的苏北告白来着？你看看你现在这成绩，别说苏北没答应你了，要是答应了，人家不还得为你这个成绩担心？”
一听到这儿，江淮就懂了。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眼睛倒是看着黄忠实的，只不过眼神越来越空虚，明摆着就要灵魂出窍了。
黄老大这时候让他来就是为了给他开个以“认真学习”为中心的鼓励座谈会的。
根据他多年进出办公室的经验，这种时候他就根本不用回话，只用“看着”老师“认真”听讲就行。
果然不出他所料，黄老大根本不用他捧场，自顾自的就讲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声音抑扬顿挫地收了个尾：“……老师坚信，江淮啊，你就只是不想学，要是你认真了，那肯定是名列前茅！”
他拍了拍江淮的肩膀：“加油！老师相信你！”
江淮倏地回神，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好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
黄老大看的满意，终于把他放了回去。
他们教室现在已经没几个人了，江淮走进教室一看，乐了。他们宿舍里的人都挺好，现在教室里就剩了三个人，全是他们宿舍的。
一见他回来，蓝梓浩拎着书包就站起来：“江哥，回来啦？我跟你说，下次再遇到黄老大叫你去办公室谈话，你就不要附和他，你要是回应他了，这话就没完没了了。”
江淮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我没回他。”
蓝梓浩身体一僵：“看来……黄老大唠嗑的实力又提升了。”
段卷从后面推了他一把：“走啊，回宿舍了。”
俗话说得好，赶得早不如赶的巧，他们回宿舍的时间就挺巧，刚好听了个大八卦。
就是他们宿舍的斜对门，门也没有关严，里面的动静不小，走廊里不少人都开了宿舍门，探出头来。
少年向来娇娇弱弱的声音都吼得嘶哑了，带着泣音像是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我没有错！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没有错！！”
另一个男生的声音更加沙哑：“是，你没有错！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是些什么？！！你看看！”
紧接着，那间宿舍里传出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不一会儿，一瓶卸妆水穿过人群，悠悠地从那间宿舍里滚了出来。
正准备着进门的江淮脚步一顿，看过去。
……听着声音，好像是他和苏北赵信和周易？
周易还在继续：“你自己看看！假发，粉底液，眼影……还有女生的内衣丝袜裙子！这些，哪一样是应该出现在男宿舍？！！”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嗯？！”他好像踹了一下桌子，发出了“嘭”的一声：“你他妈的是不是个怪物？！你是个男的？为什么衣柜里会出现这些东……”
“不是——！”赵信声音有些尖锐，“我不是怪物——”他急促地喘息着。
江淮呼吸一滞。
周易好像是被他这一声镇住了，许久没有说话。不过，他再开口，却也依旧是掷地有声：“怎么不是？正常男的哪里有和你一样的？！”
“不是……我不是！”赵信猛地推开门，一下子对上了江淮的目光，他愣了两秒，眼眶却极速泛红，然后扭头就向着楼下跑去。
这下子，走廊里面彻底静下来。
陈默见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进宿舍，头探了出来：“淮？怎么了？”
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这疯批是在外面听墙角，这人对这些东西，就没多大的兴趣。
江淮摇了摇头，推开宿舍门都已经踏入了一只脚了，两秒钟后又退了回去：“我下楼一趟。”
“诶？”陈默一脸懵，“什么东西？”都要熄灯了，现在下楼去干什么？
他们宿舍楼楼下面是一片小树林，江淮在小树林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操场。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等着他到了操场，一抬头就看到了观众席上面坐着的男孩子。
江淮走过去，还没靠近就听到男孩子一边抽泣着，一边不断的重复：“我不是怪物……我没有生病，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怪物……”
江淮心下一抽，停在了原地。他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没多久赵信就从膝盖里抬起了头，看见他明显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面缩了一下：“江……”
江淮看了他一眼，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来。
赵信被他这一系列的操作惊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淮弹了弹裤脚，从衣兜里面摸出了一支烟，点上之后在赵信眼前晃了晃：“出来抽烟。”然后他迎着赵信震惊的目光，又迟疑着问了一句：“你要吗？”
赵信连忙摇头。
这下，又静了下来。
不过没多久，赵信又哑着嗓音问他：“你是在可怜我吗？”
江淮唇间叼着烟，有点愣。头顶上的呆毛无意识的支棱着，看着莫名的有些呆。
赵信又问：“你也觉得我有病？”
“哪儿能啊？”江淮把烟从唇间拿下来，动作间带了些许痞气，“你这程度……称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赵信竟然觉得他后面句里面的停顿里，居然有些轻蔑？
赵信：“……？”
他继续愣着：“可是……我喜欢女孩子的东西，”他迟疑着，干脆一下子把话说完，“我喜欢穿裙子，我喜欢化妆，我觉得长头发很漂亮，我喜欢亮晶晶的夹子饰品，我……周易说，我是伪娘。”
“哦，所以呢？”江淮掐灭了烟，“你喜欢就喜欢呗，”他吊儿郎当地笑：“关我什么事？”
赵信狠狠一震，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脑袋一抽，说：“我喜欢男的。”
“啊，”这次江淮有了别的动作，，他啧了一声，拨了一下遮住了眼睛的头发：“我也是。”
赵信看向他的目光募的诡异起来：这位大佬看着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现在一个人跑出来安慰他……
“诶，不是啊，”江淮倏地正了神色：“我没看上你。”
“哦，”赵信看上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他像是彻底放下了戒备：“江……哥，你不觉得我是个异类吗？我……”
“不觉得，”少年懒洋洋的回答他，“这算什么异类，还没我……”
“什么？”他后面句说的很轻，赵信没听清楚。
“没什么，”少年打了个哈欠：“喜欢女孩子的东西算什么异类，这世上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喜欢sm的人都有，你怎么不说这些人是异类？”
赵信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仔细一想，还觉得这话挺有道理。
喜欢什么是他自己的事，他又没有碍着别人什么事，为什么要因此而自卑？
正想着，他就觉得有人推了他一把，转过头去一看，就对上了江淮泛着水汽，有些失焦的茶色眼睛。
……江哥这眼睛，好好看。
江淮一皱眉：“你还不回去？”
赵信迟疑地看着他。
江淮自觉懂了他的意思，摆了摆手：“要实在受不了你的室友，那就换宿舍。”
赵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唇角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一个秀气的弧度：“江哥，你不回宿舍？”
“嗯？”出乎他意料的是，江淮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好像才明白了他说了什么，然后又随口就扯了一句：“我赏月呢。”
赵信缓缓打出了一个“？”。他条件反射地仰头去看，深蓝色的夜幕下，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几颗不明显的星星，连月亮影子都没有。
但他没再说什么，恍然间就懂了江淮不想他继续呆在这儿的意思，恍恍惚惚地就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江淮又点了根烟，也没有吸，就这么夹在手上看着上面猩红的光忽明忽暗。
本来这时候宿舍楼已经关灯了，学校算是彻底安静下来，站在操场上，只能隐约听见呼呼的风声，可在他这儿就不一样了，他的耳朵里，现在热闹得紧——
“江非许！淮淮是你生出来的，你厌恶他，不想管他就算了，你怎么还想要他去死？！要不是我回来了，是不是这孩子就没了？！”
“你这么对他，对得起纪初？！”
“小初是怎么去的，你我一清二楚！小初死也想保住他，小初那么爱他，那我就把他送下去见她！”
然后是一道响亮的耳光。
女人吼的歇斯底里：“滚你娘的！纪初怎么看上了你这么个狗东西？！你敢动纪初儿子试试？信不信纪初棺材板都压不住了，晚上来找你？！”
“那最好！”男人极速地喘息着，他一边笑着一边说：“五年了……她离开我五年……我早就该跟她一起走……”
……
“先生和太太又吵架了？”
“别管，就是可怜这孩子哦……亲爹还没后娘好……也是可怜，纪太太走的早……”
“有什么可怜的，要我说，这孩子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你看啊，纪太太当初难产死了，硬是把他生下来，这孩子也不健康，纪太太没的时候才多大啊，打掉了这个又不是不可以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