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动作一顿,跟着垂眸看小疯子的手。
他的手细而修长,指节分明,而且皮肤又白,看着像是瓷做的,平白带了丝脆弱的美感,这时候手心却有些红,有的地方还破了皮。
他轻声笑了笑,唇在他的发顶轻轻碰了碰:“真的娇气。”
江淮被他这个倒打一耙给整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软绵绵地瞪了他两眼,又慢吞吞地转身背对着他。
苏北笑,收拾干净了之后才又慢慢地把人揽进了怀里。
……
这天晚上江淮睡得还行,估计是“睡前运动”把人给累到了,他一觉睡到了四点过。
醒的时候动了动,躺在他旁边的男朋友像是睡着了都放了只眼睛在他身上一样,一察觉到他的动作就轻轻地在他背上拍着,跟哄小孩儿没什么不同。
他拍的力度很轻又节奏和缓,江淮还真的这么又睡了过去。
然后他就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过。
男朋友已经起床了,他旁边还留着男朋友的体温,卫生间里传来了水声,看样子他应该就在里面。
他躺在床上没动,轻声喊了一句:“哥哥。”
几乎是下一秒,卫生间的门就打开?来,苏北嘴里还含着牙刷,含糊着问他:“醒了?”
“嗯。”
等?他们洗刷完了下去。已经不早了。
江淮以为“教棍”苏妈妈已经出去了,没想到她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江淮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长发被挽到了脑后,眉眼很精致,眼睛也是一双略显妖冶的桃花眼,不过眼尾被她有意识地压平,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冷漠又干练。
看见他们下楼来也没别的什么反应,眸色有些浅的桃花眼往他们身上看了一眼,关了电视,依旧冷冷清清的说:“吃饭吧。”
“张婶,把粥端出来。”
苏妈妈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偶尔只能听见勺子和瓷碗碰撞的声音,江淮也只是垂着头悄悄地喝粥,于是,餐桌上的气氛越发地凝重。
苏妈妈感觉到了这种不太对劲的氛围,淡色的桃花眼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江淮,募的想明白了自己似乎把小朋友吓到了
。
她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淡声道:“小北,一会儿你把小……”她顿了一下,把即将出口的“朋友”两个字吞了回?去,“江淮送回?去。”
苏北桃花眼里带着笑意,应:“嗯。”
苏妈妈又张了张嘴,脸上的欲言又止有些明显,不过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她站了起来,“那我先去公司了。”
江淮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还没彻底清醒,隔了两秒钟才跟着手忙脚乱地站起来:“阿姨慢走。”
她看清楚了江淮的动作,淡色的桃花眼里多了丝笑意,不过她表面上半分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出去了。
吃完了饭苏北就把他送了回?去,两个人到江家的时候叶衷刚好在院子里浇花。她穿了一身湖青色的旗袍,上身围了一个白色狐狸毛的披肩,低眉带着笑意注视着半开?半掩的茶花,整个人矜贵又温柔,美好得惊人。
看见他们进门,她随手把浇水壶放在了花架上,走过来:“淮淮,你们吃早饭了吗?”
江淮看见她,心里猛然升起了一丝心虚,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吃了。”
叶衷笑了笑:“带你哥哥去楼上玩儿吧,中午留下来吃饭?”她后面句话是对着苏北说的。
苏北含笑拒绝了:“我送淮淮回?来,再顺便看看他的作?业。”
叶衷笑着点了点头,等?到看着走在前面的江淮距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她脸上的笑才淡了些许,低声道:“苏大少爷,我们淮淮还小,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相信您是知道的。”
“……”
苏北募的想起了昨天苏妈妈跟他说的“你们还小”,失笑。
……他看起来真这么禽兽吗?
不过想归想,表面上他还是装的像个人地含笑点头:“小姨,我知道。”
叶衷淡淡地又看了他一眼,轻声哼了一下,这才又恢复了脸上的笑:“你和淮淮去楼上玩儿吧——对了,”她轻声问,“淮淮他……睡眠不好,你知道的吧?”
苏北懂了她的意思,“小姨放心吧,淮淮昨天晚上睡得还行。”
“那行,”叶衷看他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满意,“你也挺让人放心的,好了,你们俩去玩儿。”
……
江家过年的时候向来冷清。
红彤彤的装饰到处都是,就是整座房子里只有叶衷和江淮两个人。
江淮按照前几年的习惯,陪着叶衷包了饺子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都躺在床上了,意料之外的,接到了江非许的电话。
他懵了一瞬才慢吞吞地接了电话,电话那头静悄悄的,他都要以为是不是江非许不小心打错了。
隔了好久,江非许咳了一声,说:“你……”那边又没声儿了。
江淮缓缓打出了一个“?”。
他看了眼屏幕,上面还显示着“通话?中”,他顿了两秒,敲了敲屏幕,低声自言自语:“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
那边的江非许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尴尬,又咳了一声:“江淮。”
江淮顿住,神情有些古怪。
“你……新年快乐。”
“……哦,”江淮觉得奇怪,想了想,又慢吞吞地,礼貌性地回,“你也快乐。”
“……”
江非许梗住,一时间愣是没能接的上话?。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兀地开口:“明天初一,你去看看你妈妈吧。”
江淮:“……?”
江非许背着他吃药了?
他生理学上的母亲被埋在什么地方他是大致知道的,但是江非许从来没有让他去看过纪初。
小的时候,叶衷曾经带着还不曾记事的他去过,但是回来之后,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江非许当时说的“他有什么资格”这句话,就是在十几年后也有人提起。
后来长大了一点,经历过太多的冷眼和嘲讽,他心里对“纪初”这个名字根本没有半分感情,甚至在某些时候,他还会对这个名字产生出一点点不知好歹的怨愤:
为什么要把他强行生下来?
她明明知道江非许那么爱她,为什么要为了他丢掉自己的性命,强行让他背上一条人命?
她走之前手术室里的医生也不是没有告诉她,他的身体可能会有缺陷,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忍受这么多的难堪?
再后来,他懂事了,也在某些程度上理解了纪初的选择,知道了当时的情况,可能让爱他的纪初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母亲天性,要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释然了,“纪初”在他这儿却只能是一个陌生人。
“地址你是知道的吧?”
江淮还懵着,迟疑了一会儿,“嗯。”
冷风从外面吹进来,江非许往窗边看了一眼,眼睛里似乎又浮现出了少女翩翩的身影。
他叹息着继续说:“去的时候带束桔梗吧,她……你妈妈很喜欢这种花。”
说完,他语气和缓了一些:“她应该很希望你去看她。”
江淮:“……??!”
他现在只能说是毛骨悚然!!
艹啊,他生下来十七年,就没见江非许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这不是传说中的鬼附身是什么?!!
危!!!
等?着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江非许挂断了电话,他愣愣地坐在床上想了想,拖着拖鞋“哒哒哒”地下了楼。
叶衷正开着电视放着春晚,一边又拿着手机跟认识的小姐妹说话?,见他顶着一幅见鬼了的表情下来,带着好奇看过来:“怎么了,淮淮?”
江淮动作一顿,慢吞吞地说:“小姨,你是不是跟江非许吵架了?”
叶衷头顶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江淮:“或者说……你把叶家抵给他了?”
“……”
叶衷失笑:“没有,怎么了?”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一凉:“他跟你讲了什么?!”
不应该呀。
江淮只觉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一个人又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
叶衷猛地皱眉:“淮淮?”
江淮回过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什么,我可能……做梦了叭。”
……江非许这老神经病,到底在向些什么啊。
总不可能把他排除在这个家之外十七年,突然有一天幡然醒悟了,觉得自己那十七年磕了药,做了狗,现在想要重新做人?
啊这……
江淮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下像躺尸一样瘫在了床上。
他的脑海里浑浑噩噩的,但又莫名地清醒。他的灵魂好像慢慢地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由上往下地看着一脸恍惚的自己。
他的耳朵里的噪音像是从远方推过来的海浪,越来越大,里面还夹杂着江非许微弱的声音。
“去看纪初?他有什么资格?!”
“你为什
么要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的纪初……你把我的纪初还给我啊……”
“他算什么?一个怪物!!哈哈……纪初,她用自己的命,救了一个怪物!!”
“转学?那就转,又不是没转过。”
“……”
他像是一个被水淹没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肺里却依旧缺着氧气。
他慢慢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手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服,剧烈的喘息着。
忽然,包裹着他的海水突然褪去,他一下子恢复了呼吸,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茶色的眸子里满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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