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在麻仓叶王对面坐下,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身前的人,他的眼神不带其他意思,只是纯粹以眼睛识别,超常的感知力让他不必透过接触就能大抵了解状况。
当代实力登顶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提纯后的力量以人类而言到达了令人惊叹的高度,也难怪其他人会这么怕他。
麻仓叶王的优秀衬托他人的平庸,受助者感谢他的慷慨,却又难免畏惧着他的强大。
实力强悍的人会被同种族当作异端排斥,明明……麻仓叶王终究只是个人类。
那又如何?
蓝染满不在乎地想。
像他们这类人,不会去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更不会将带刺的话语放在心上,褒贬如浮云。蓝染的目光透着三分淡然七分冷漠。
麻仓叶王神色微变,他似乎联想了什么,却又很快地挂上浅笑,变化在顷刻之间。
一身雪白洁净的狩衣,头戴立乌帽,长发有如摊开的绸缎透着尚佳的光泽,从肩部和抬起的袖口看去,可见暗红色的单衣。麻仓叶王坦然的任由蓝染观察自己,同时他也在端详对方。
还是和以前一样,岁月似乎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他还是跟自己一开始遇见时同样年轻,真是不可思议。
——有着强大力量,身分成谜的人类。
真的是人类吗?没有证据指向人外,反之亦然,姑且归类为‘人’这一种族。
跟在蓝染身边时没少观察,以前的麻叶童子,现在的麻仓叶王十分确定对方不是灵魂。
他感觉到活物的生机。掌握的秘密如同诱饵,引人投入,耗费心力去挖掘隐藏在底端的真相。
麻仓叶王的眼中的光芒变深了些,他微眯眼眸,思绪在脑海里翻滚、沸腾。他很想知道蓝染强大的原因。
如果他真的问了,蓝染恐怕会一笑置之,与其思考这种问题,还不如把重心放在其他地方。
“对于人类,您是怎么想的?老师。”
麻仓叶王用温和的语气诉说着疑问,面容浮现真诚的困惑,他屡次思考这个问题,除了伤害、灾难,人类还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或许有好的一面,但与糟糕的事物一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贪婪、虚伪、懦弱无能,麻仓叶王的目光沉淀,他在平安京驻足的这十年,数之不尽的阴暗思想每日每夜的打扰他。
乙破千代传给他的灵视不能关闭,他几乎要以为,乙破千代是怀着怨念与恶意将这份能力给了他。
麻仓叶王无从知晓,他也认为没有必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他完美藏匿所有负面情绪,脸上一丝不显,“希望老师能为我解惑。”
听见这个问题,蓝染第一个动作便是挑眉。不是轻蔑,也不是不以为然,那种瞧见有趣事项的表情说不出的微妙。
麻仓叶王一愣,蓝染的反应让他倍感意外。
“我不晓得这些年的时间你从中领悟了什么,世上有各式各样的人,有的人庸庸碌碌过完一生,就跟渺小的蝼蚁一样,他们无法为这个世界带来变革。”
脑海闪现数个画面,蓝染想起自己遭遇过的特殊案例,嘴角扬起不张扬的笑容,“人的生命短暂,有些人就是能够利用短暂的时间突破自身极限,做到他人无法达成的事情,进而改变整个世界。”
比方说,打倒想统治世界的敌人,成为……救世主?
蓝染不禁失笑,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吗?真伟大啊。
麻仓叶王仔细观察蓝染的表情,没看见想要看的东西,眉毛不自觉蹙起。
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吗?听蓝染的说词,对人类并无太大的恶感。
蓝染看着对面安静垂眸的年轻人,他的目光不含丝毫的锐意。
不存在冷嘲热讽,也没有相互暗算的疑虑,气氛平静,相对而坐的两人就像久别再见面的朋友。
生命短暂啊……
麻仓叶王闭了闭眼,手指抚过狩衣边缘,再睁开时,不见半分端倪。
蓝染盘腿坐在长廊,周围十分安静,他看着安倍宅院的花草树木,透澈的池水有红白锦鲤悠游。
这里和他的院子有决定性的差异,他建立的居所没有活物,毕竟只是暂时待的地方,蓝染不认为需要花时间布置。
手掌不疾不徐地挪动,抚摸着窝在腿边的毛茸茸生物,白狐趴卧在蓝染身侧,双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摆。
脚步声透过木制的外廊扩散,白狐抖了下耳朵,眸子散发锐利的光,他抬起脑袋看着拐弯处。
安倍晴明大步走来,看见蓝染还在,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人还是很可疑,但十二神将似乎对他的印象不错,尤其是太阴……
安倍晴明嘴角一抽,他想起自己被卷起来又丢下去,然后又卷起来再丢下去,差点让他吐出来的,嬉闹般的考验内容。
说白了就是太阴心情不好需要纾压,然后他这个笨蛋就傻傻的撞上枪口被当成了调剂。
什么实力排行第六的神将!根本就是闹脾气的小女孩!
给太阴打上熊孩子的标签,安倍晴明对蓝染说出请求。
蓝染用微妙的表情看着走到他面前慎重请托的年轻人,“要请我帮忙?”
“是的。”安倍晴明神色严肃。
就当作是多个保险也好,牵扯他人的性命,他必须再谨慎些。
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这么拼命,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拯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可以。”蓝染颔首。
这下换安倍晴明露出讶异的神情,他原本以为会被直接拒绝,或是要他摆弄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对方,没想到蓝染这么简单就答应。
“就当作活动筋骨吧。”蓝染起身,他不抱希望的在心里默念,等会遇到的目标耐打些就好了。
盯着蓝染先行一步的背影,对方的自信让安倍晴明有些无语,他无奈的动了动嘴唇流露一丝笑容,感觉压在身上的重担变轻了一点。
匆匆赶往橘家,抵达橘小姐所在的宅邸,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不知从哪来的野兽频繁阻断前进的道路。
激烈的嗥啸震动耳膜,野生动物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往橘家聚集。
“狼群?!在这种地方?开玩笑的吧!”
在神将的保护下前进,安倍晴明顿时觉得自己吸收了所有火力。
“等等!这些动物怎么都冲着我来?”
朱雀挥舞大刀,被打飞的野狼发出疼痛的哀号,他动作迅猛地解决扑向主人的猛兽,双脚站定,举着大刀侧头往后看。
“晴明,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
朱雀的脚猛地往前一跨,扫开了眼睛血红的小型动物。六合手腕转动,长.枪划出锐利的银弧,将毒蛇细长的身躯斩断。
明明是一起行动,蓝染却好似被疯狂的动物群体独立,周围腾出空白地段。
白狐一口咬死一只,一爪子撕裂一双,战果斐然,就是周遭地面布满血迹看上去脏了点。
听见安倍晴明的抱怨,蓝染回了对方一句。
“看来动物也懂得柿子挑软的吃。”
调笑的口吻加上磁性的嗓音,让人脸红的音色,安倍晴明完全体会不到。
“软柿子……”安倍晴明咬牙切齿的说着,他眼神一利,用在动物上有点浪费,那招呼在一旁凑热闹捣乱的鬼身上总行了吧!
阴阳师熟练的摆出正确手印,外缚印转剑印再转刀印,真言响彻灵力沸腾,安倍晴明深吸一口气,攻势瞬间发出,无形的利刃朝四周发射,将围绕着他们数量可观的野兽悉数击飞!
蓝染笑了,任谁都能看出他笑容中的不以为然。
朱雀性子耿直,以至于有时候说话常戳人雷点,刚成为他主人的安倍晴明在考验过程中,也被他真诚的话语气的恼火。
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正因为如此,才会更加令人生气。
朱雀无法适应也不想习惯人类经过修饰的言词,他大喇喇地脱口而出,“你不能和蓝染比啦!那就像弱鸡跟龙的差距!”
安倍晴明:“…………”
这什么破比喻!弱鸡?我好歹是凭实力和毅力通过十二神将考验的男人好吗!朱雀你站着别跑!
蓝染没有加入话题,他打量遭逢袭击的橘家,屋子被破坏的凌乱不堪,天花板还被带飞了,不晓得落到哪里,十二神将的太阴出​​了不少力,尤其是龙卷风,拆迁最高效率。八壹中文網
眼睛一眯,蓝染手掌抬起,掌心对着安倍晴明的方向朝旁边一挥!
碰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偷袭的敌人被打飞,神将反应过来急忙往安倍晴明身边靠拢。
男人抹了把嘴角爬起来,他的犬齿突出,双眼银光闪烁,瞳孔是奇特的竖瞳。
有长牙、会吸人血的妖怪,被吸血的人也会变成怪物同类。
那是——鬼人!
“……鬼人?”来自西方国家,不就是吸血鬼吗?脸上浮现浅浅的疑问,蓝染不急着出手,白狐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仰头看了眼主人,视线放在交战的人类、神将以及异国之鬼。
执念化作行动的力量,鬼人陷入疯狂,他的眼睛满是对人类的怨恨。
双拳难敌四手,击败鬼人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是安倍晴明却早一步灵力枯竭,他紧咬牙根,双膝跪地,眉头纠结成团神色痛苦。
为了收服十二神将,他花了太多心力,身躯疲惫不已,战斗尚未结束,凡人之躯却发出了抗议。
安倍晴明双眼发黑,眼前所见变得朦胧无比,神将的呼喊似乎离的很远。
“太久了。”
带着凉度的声音响起,安倍晴明勉强维持意识,他告诉自己不能昏迷。
有亮光炸开,照耀了模糊一片仿佛下一刻就会闭上的眼眸。
磅礡灵力宛如海啸迅速扩散,冲击着心房,他就像沧海一粟,在灵力的浪潮里载浮载沉。
稳重的声音与往常无意,不带入丝毫情感。
“万魔拱服,急急如律令。”
伏魔真言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安倍晴明的意识堕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