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主位神殿。
偌大殿堂宽敞明亮,走廊宽度粗略估计一次可并排容纳十几名成年天使,苍白的圆柱林立两侧,中间是供天界子民通行的走道,神的住所光线充足环境清幽宁静,往来的天使会注意音量,连脚步都刻意放轻,唯恐打扰了天界最伟大的存在。
他们在殿堂外头降落,收拢洁白羽翼,神情蕴含尊敬地进入上帝居住的地方,天使是骄傲的,却愿意在他们的主面前收敛菱角,展现顺服的一面。
在众多天使的认知里,上帝无所不能,不只是天界,更是整个世界最为崇高的存在,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们对于世界拥有意志这件事一概不知,境界远超于天使,触碰到真理的上帝能隐约感觉到世界意志的存在,但无法主动与其交流。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长而直顺的白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贴着他的肩膀,几缕发丝停留在置于扶手的臂弯,在沿着弧度滑落,男子的双眼色泽独特,金色晕染开来成为主要色调,瞳孔外围存有一圈水银般的细线圆,似如流动的液体将神秘感衬托出来。
他单手撑着下颚,半闭着眼休憩,生命近乎无止境且少有情绪起伏的他大多时候都是这么慵懒的状态,好像无论多大的事情摆在眼前皆沦落为无足轻重。
……不,还是有的,能让他立即反应过来,神情或严肃或愉悦,集中注意力一改随意抬抬眼皮的敷衍姿态,认真地侧耳倾听。
只有那一位才能做到,上帝视为珍宝地位无可取代的炽天使,上帝使其降临人间,并未设立试炼关卡为难,而是任凭他喜爱的天使在人间生活,等时候到了再接他回来,原本是这么想的,也都计划好了,孰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独自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薄唇开阖,低沉的嗓音喊着一个名字,他眼帘抬起,具备穿透力的眼神看向远方,瞳孔最外圈的水银瞳膜流转慑人光彩。
“撒拉弗……”
余音回荡,上帝眉头蹙起,他放下支撑侧颜的手,掌心压着坐位,脸色明显沉了下来,他'看见'了,炽天使身边多了几枚违和音符,发觉人间的情势违反自己的初衷,上帝心底产生浓烈的不悦。
我让他去人间不是给你们这些家伙占便宜的。
感到不爽的上帝传唤天使前来主殿,交代他们任务,他站了起来,满头长而柔顺的白发滑下,上帝抬起手臂微微晃动,用自身的力量开启前往人间的通道,巨大的洞口在漩涡中显现,里头的景色是由上空俯视的地面情景,云层从眼前缓慢飘浮而过。
“去吧。”
“谨遵主命。”
为首的天使单膝跪下,他身后的天使们动作一致整齐划一,低着脑袋应声承接命令,对上帝俯首称臣。
目送天使们进入通道,上帝微拢的眉头并未松开,了解炽天使脾气的他知道对方不会回来,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动过这个念头,派遣使者降临现世,目的只是想驱赶他身边那些碍事的干扰者。
现世,占地广阔的豪宅被呈现浅淡玫红色的结界覆盖,开辟天空的漩涡位于结界外侧,属于被隔绝的区域,如果施术者不打开防护罩,那些不请自来的访客们就只能憋屈地待在外面。
蓝染确实有权力这么对待那些不打招呼便擅自来访的客人,但这么做有违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再加上来的都是认识的天使,看看他们意图为何也无妨。
目视卷入云层的漩涡,天使们张开双翼降低高度,头发被风吹拂,与无形的风缠绕在一起,率先看见阳台上的人影,领队的天使确认方向径直朝阳台飞去。
蓝染看着最前面那名金发蓝眼的天使,脑海浮现“开启”的念头,玫红结界遵从他的意念如水幕般退去,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让出一个供所有天使进入的通道。
为首的天使身穿铠甲战袍,金色的盔甲护住几处要害,包括肩膀、胸膛以及腹部,还有最重要的头颅。
他是米迦勒,魔界那座红龙雕像的始作俑者,与神相似的圣战之王。
和当初蓝染刚来这个世界在天界所见到的模样有些微差异,仿佛之前只是休闲版,今日米迦勒戴了头盔,身穿铠甲,俨然全副武装的姿态。
蓝染一眼望去,发现不只米迦勒,随后紧跟而上的天使们也都穿戴整齐,一副上战场拼搏的架势,他不禁一愣。
他们……是来打架的?
或许我不该放他们进来,蓝染收敛脸上的情绪认真思考,屋里已经有几个破坏力强大的家伙了,全部碰在一起他的住所岂不是要遭殃?这里可不比他在虚圈建立的虚夜宫,平凡无奇的抗打能力实在经不起折腾。
脑子里快速晃过诸多思绪,蓝染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不为天使降临而动摇,他认为这些职权阶级不及他的天使们出现在人间必定是上帝的手笔,一个两个还有可能是凭借自身意志,但一次一群跑下来凑热闹……蓝染不相信跟上帝没关系。
他们的神是不是闲到发慌了?不好好管理天界,竟然把手伸到人间。
天使集体降落在蓝染所在的阳台,幸好空间够宽敞,蓝染和一匹体积不小的幽灵狼,再加上这群‘客人’都还没把空间占满。
“撒拉弗大人。”
都说了不是撒拉弗。
蓝染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要他披马甲换名字,他对此抱持嫌弃之情,不过为了完美带入角色还是会认下新名字就是。面上不动声色挂着浅淡笑容,蓝染自知他在这个世界该扮演的角色,米迦勒可不是撒斯姆那个傻逼。
金发蓝眼的天使长对蓝染行完礼后直起身,言词简略浅显易懂地把任务交代清楚。蓝染在天界拥有的地位并未因他的所作所为而受到影响,毕竟上帝选择不张扬,就是为了给撒拉弗铺回归的路,所以才更加不能容忍半路杀出来的堕天使。
轰隆!
一声巨响墙壁轰然倒塌,平整的墙面破了一个大洞,周围的玻璃被余波震得粉碎,棕发的堕天使被打了出来,在空中释放翅膀支撑滞空的身体,他露在外面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上有几道划痕。
幽灵狼站在蓝染身边警戒,他发现新来的这几个长翅膀的对他的主人没有敌意,才稍微放松些许就被突如其来的剧烈响动弄得绷紧神经,烦躁地抖了抖尖耳朵,露出尖锐獠牙。
撒斯姆瞪向貌似又想找自己打架的幽灵狼,正巧顺着视线看过去,发觉蓝染面前站了好几名羽翼纯白的天使,当即被挑动敏感神经。
“怎么搞的?撒拉弗!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米迦勒瞧见撒斯姆便准备行动,以天使和堕天使的关系想要和谈是不可能的,他留下拉斐尔待在蓝染身边,动作俐落地抽出佩剑,双翼一振径直朝撒斯姆冲去,其余天使持续飞行缠上撒斯姆,米迦勒却在中途停下,手持长剑表情冷静地看着开了洞的建筑物。
天使长蓝色的眼眸对上一双猩红瞳孔,里面没有疯狂,没有敌意,仅余宛如静止湖泊的平淡,这和大多数堕天使目击天使的反应差别甚大。
他知道这位堕天使是谁。
米迦勒俯视留有一头黑色碎发的堕天使,一对羽翼在背后张开。昔拉静默半晌,视线扫过荣幸受到围攻待遇的撒斯姆,接着看向蓝染,停顿片刻然后才对米迦勒举起武器。
“少爷小心!”塞巴斯蒂安拦在夏尔面前阻止少年继续向前走,比成年人还高的火球从天空中落下,正好砸在他们面前,连带引起安洁莉娜高分贝尖叫。
飞溅的土石被塞巴斯蒂安化解,恶魔执事确保自家小主人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目瞪口呆的夏尔仍然没回神,他瞳孔收缩,颤抖着手指比向恶魔执事背后。
“后、后面……”
“?”
黑影笼罩,感觉到不对劲的塞巴斯蒂安回头,猛地瞪大眼睛!
倒塌的建筑物伴随死亡阴影朝他们压下!
“房子倒了——?!”
“哇啊啊啊啊!!!”
塞巴斯蒂安一手抱着夏尔一手抱着安洁莉娜全力奔跑,赶在崩解的建筑物落下前跑到安全范围,几人心有余悸的看着偌大的房子顷刻间少了一栋楼。
“呜……”
幽灵狼发出呜咽,他垂着脑袋耳朵耷拉着,偷偷抬眼瞅主人的表情,一改威风模样怂到尾巴都缩进两腿之间。
动物的直觉很准确,他发觉……情况不大妙,为了避免被波及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蓝染表情木然,他冷眼看着自己的房子被敲掉一角,在蓝染旁边的拉斐尔冒着冷汗陪笑,内心萌生一种预感,奉命下凡执行主命的他们,可能都不会好过。
“……撒拉弗大人,战斗难免会造成损伤,无法顾全周围情况。”
话音落下,又一栋建筑被炸得粉碎。
拉斐尔:“……”
你们!你们注意一点啊!我的求生欲告诉我,再不收敛些就等着大伙一起完蛋!
“呵。”
蓝染笑了,嘴唇上扬微微弯起的眼眸却未含笑意,拉斐尔听见这声短促的笑,喉结滚动心惊胆颤。
“没关系,我会让他们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