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大人,您——”
林间景色在两侧快速更换,幽静树林响起足底踩踏地面及枯叶的声音,缘一血红的眸子始终追逐着前方之人的背影。
熟悉的,铭刻脑海的背影。
他不清楚蓝染打算做什么,想去哪里,意图与谁会面,询问,是出于本身的求知欲,但即使蓝染什么也不说,他也不会因此心生芥蒂。
蓝染听见缘一带着困惑的成熟嗓音,脚步未停,赶路间侧首回视,淡色瞳孔纳入清冷月光,苍白的脸颊迎向光源,温柔平和的眼睛带着笑意。
当他认真注视一个人时,你会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重要的,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拼图。
他对缘一笑了下,什么也没说就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前方,两人以极快的步伐赶路。
缘一愣了愣,心绪沉淀,菱角柔和,他抿了抿嘴角,这是下意识的动作,不代表他的心情不佳。
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也无妨,只要还能看见这个人,只要能待在对方身边,他的选择,他的牺牲与付出,就有了意义。
与你重逢,是我心所愿,亦为我心所求。
别人无法理解,认为他摒弃正道就此踏上歧路,那些弯弯绕绕的猜测与想法,都与他无关。
他的人生,由他自己作主。
“是吗?!打倒上弦了吗?”
终于——这一天他等多久了?多少年,多少个日夜,击败上弦只是一个信号,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终于开始燃烧了!
“做得好!杏寿郎、天元、炭治郎、祢豆子、善逸、伊之助!”
“咳咳!呼、呼!”产屋敷耀哉勉强从被褥中支撑起上半身,光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耗费大半体力,他一边喘息,一边耐不住喉咙痒意不停咳嗽,嘴角仍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喜笑容。
“百年……百年了,终于啊,停滞的局势改变,这是人类的先兆,预示着命运即将迎来巨大动荡!”
“咳咳——!”
产屋敷耀哉吐出的血染红被子旁的叠席,前来报信的鎹鸦惊慌地拍着翅膀,垂下脑袋盯着泛铁锈味的血液,接着抬起头来,黑豆般的小眼盛满担忧的情绪。
产屋敷耀哉没有余裕顾及鎹鸦的情绪,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正弯腰蜷缩身子,咳嗽的力度好似要把器官咳出来。
“哈……哈……”产屋敷耀哉面朝下,保暖的被子被掀开,他一手按着叠席支撑身体,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嘴。
两只鎹鸦张嘴鸣叫,欲向他们的主人传达讯息。
症状渐缓,产屋敷耀哉虚弱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是吗……这样啊,鬼舞辻无惨竟然亲自……”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心底一直存在的想法比以往更加清晰,产屋敷耀哉又咳了几声,垂着脑袋低声呢喃,“真想与他见上一面。”
足以左右局势的,那个男人。
鎹鸦浑身羽毛膨胀,像极了一颗黑球,它们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做出动物生命受到威胁最直观的反应,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失去温度。
……好安静。
产屋敷耀哉睫毛颤动,他的眼睛早已失明,所见之物呈现一片令人绝望的浓稠黑暗,他呼出一口气,攥紧胸口,尽量平缓呼吸频率。
前方的光,消失了。
狼狈的鬼杀队领导人抬起头,嘴角挂着血痕,原本俊朗的面容被可怖的疤痕攀附。
失明的人看不见,但眼睛依然对光有敏感度,产屋敷耀哉面对院子的方向,他知道此刻那里站了一个人。
“你是……?”
无人回答。
鎹鸦瑟瑟发抖,收拢翅膀团成球状,腹部贴着叠席,努力减少存在感。
来者释放压力营造的环境,对小动物来说就像直面天敌,理智叫嚣着回避,身体却像被定住似的根本动弹不得。
“唰!”
另一边的障子门被拉开,来者一双血红的瞳仁不含情绪,翘起的黑发高高束起,手正握在刀柄,将出鞘的利刃推回去,密合时发出一声轻响。
“……”
产屋敷耀哉听见声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在叠席上的手指收紧。
“是鬼吗?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产屋敷耀哉神情凝重,质疑周围种植的紫藤花对鬼物的效果。
“紫藤花之于我,与寻常花卉并无区别。”
弯曲弧度如海藻般的纯白长发铺在脑后,发尾随着微凉夜风晃动,男人的身躯轮廓不甚清晰,就像……从光中走出来似的。
“听说你想与我见面,所以,我来了。”
产屋敷耀哉一愣,失明的双眼猛然睁大,他张了张嘴,吐露出零碎的字句。
蒙上灰尘死寂许久的齿轮,在力的作用下缓缓运转,停留不动的时针终于不再保持静默。
夜晚的交谈犹如一场梦境般,即使到了隔天早上,阳光落在院子的土地上,驱散夜晚蚀骨的寒冷,产屋敷耀哉仍然觉得心脏像是被吊在空中,整个人状态恍惚。
他的妻儿与家臣皆无碍,只是后颈遭到重击,有一段时间失去意识。
转向庭院,脑海勾勒曾经印在心底的画面。
“天无绝人之路……”
产屋敷耀哉神情复杂,像是被恶意折磨的旅人终于迎来一束曙光,哪怕施予者是恶魔,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捉住。
“这句话,说的真好。”
异空间,无限城。
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同僚之间的小冲突,岩胜无视猗窝座询问自己在哪的声音,独自坐在房门敞开的和室,背对门保养手上的刀。
“上弦之壹在哪?不会是被干掉了吧?”
宣纸仔细去除剑刃上的保养油,接着用粉球沿着刀身纵向轻点,伸手取来棉布把粉末擦干净,光亮的刀身最后再滴上几滴剑油,涂抹均匀直接入鞘。
猗窝座给了蹭过来骚扰自己的童磨一拳头,把对方的下巴打烂,童磨完全不生气,下一秒被打掉的肉和骨头牙齿一起长回来,喷血的伤口消失,又是一条好汉。
怀里抱着琵琶,负责透过弹奏召集人员进入无限城,黑发盖住半张脸的鸣女说道,“上弦之壹大人是最早到的,他一直在那里哦!”
“……”
吵闹的几名同僚终于注意到自己,但是岩胜心情欠佳,他不想跟笨蛋说话。
会议结束后,岩胜砍了两次对上弦之贰童磨动手的猗窝座,他的速度极快,猗窝座反应过来时,岩胜的刀已经重新入鞘。
“啊!黑死牟阁下,算啦!我完全——不介意的!”
“我不是为你说话,秩序有维护的必要性,猗窝座,如果你不满,就申请换位血战。”
“哎呀!可是猗窝座阁下也赢不了我们啊!他心里肯定有不平衡的地方,我们就体谅他一下——”
岩胜无视童磨,往前走了两步,他正欲离开无限城,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黑死牟。”
在其他人面前多少要给无惨一点面子,岩胜停了下来,转身视线看向上方,无惨就在那里,他们身处的空间重力方向相反。
“你要去哪里?”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其他几名上弦面露疑惑,无惨以往从不管他们会议结束后去做什么。
继国·想找蓝染·岩胜:“……”
他不应该说实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虽然这应急的方法也不怎么样。
“你要去找蓝染,对吧?”去和我的父亲大人见面。
穿着白衬衫和西装马甲的鬼王放下实验器材,他的眼神很恐怖,充满了破坏欲。
脖子的青筋凸起,无惨看着沉默不语的继国岩胜,停顿半晌,重新拿起试管。
“罢了,帮我带一句话,告诉他,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无惨头顶的障子门大力闭合,隔绝连接空间,童磨听到关键字张口欲言,见上司主动切断联系,他只好找另一个人。
“黑死牟阁下!刚才——”
“……啊,慢了一步。”
原本有心参与无惨指派的任务,现在完全失了心情,童磨最后一个被传送出无限城,他坐在柔软舒适的位子上,撑着下巴思考。
“唔,我是不是也该出去走走啦?”
两名上弦联手,趁着黑夜摸到战斗力不高的锻刀人村落,他们打算切断鬼杀队的后路。
杀光锻造、修补武器的后勤人员,在前线战斗的剑士等同断了一条臂膀。
杀戮的乐曲在夜色下悄然奏响,尚未入睡的剑士们拾起武器,挥舞利刃奋勇杀敌。
“这里是哪里?黑漆漆的,好像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
“你胆子太小了!这种时候就是要冲出去!”
“然后呢?会被当成变态吧!”
“你说什么——!”
“嘘。”
吵吵闹闹的两人安静下来,看着走在前方探路的青年。
青年留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和服是深灰色,外面罩着纯黑羽织,给人沉重压抑的印象。
鼻尖微动,嗅着林中传来的气味,青年皱着眉头,露出厌恶的神情。
“……鬼的味道。”
“噫!才刚来就遇上了吗?!”
“来得正好!也该活动一下筋骨了!”
树叶被踩得支离破碎,走在前方的青年眼睛是非人的血红色,竖立的瞳仁犹如兽类,他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回答听在耳里,眼睫下的瞳孔掠过一抹锐色。
月光穿过树叶缝隙,从上空洒落,青年走动间长发飞扬,腰间配有长刀,他们的身份是剑士,却不仅只这一种。
“啊,说的对。”
“是时候——活动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