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池表面平静无波,阿尔玛等久了一脸无聊地盘腿坐在池边,他把自己的零食带了过来,堆在旁边时不时伸手拿一包。
“应该醒了才对……”阿尔玛小声嘟囔,拆开包装往嘴里塞食物,一侧脸颊鼓起,扭头问蓝染要不要。
“谢谢,我不需要。”
阿尔玛“哦”了一声,不停咀嚼食物的样子像只仓鼠,“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蓝染沉默地盯着平静的水面,脑海响起不熟悉的陌生嗓音,对方似乎还没办法从水里出来。
【……你有在听吗?】
【我在听。】
【你刚才是不是恍神了?】
蓝染顿了顿,现在的他对人的情绪反应不是很敏感,但基本观念还是有的,蓝染觉得优似乎是在表达被忽视的不满。
【抱歉,我在和阿尔玛说话。】
【阿尔玛?那是谁?】
优的问题让蓝染停顿半晌,认真思考对自己而言阿尔玛算是什么人,他明白不需要给优过于明确的答案,也不需要告诉对方自己和阿尔玛的关系,只要单纯回答就好,说出阿尔玛的身份。
阿尔玛、优跟他自己,都是实验产物,本来,就和在父母爱意与期盼下诞生的正常人不同。
因教团人造使徒计划而降生的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所处的环境也许和考验人性的地狱没什么区别。
【你等会就会看到他了,阿尔玛很期待你的到来。】
【是吗……】
幽暗环境池水明亮异常,光芒映入淡漠的金色瞳孔,蓝染注视扩散的涟漪,他的眼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进入幻境的亚连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一双不像人类的瞳孔,漠然无情,带着异常的神性。
“……蓝染?”亚连眨了眨眼呢喃道。
倒地的少年猛然爬起,惊疑不定的瞪大眼睛。
咦?咦咦咦咦?我在哪?发生什么事?蓝染怎么变小了?!
亚连满面错愕,手僵在半空中,周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场景,无论是地点,还是眼前的人。
“啊!”
亚连被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他身躯一颤,扭头看着蓝染身旁的孩子往前冲,兴奋地趴在池边。
……这些水池是?
没有人可以回答亚连。
“醒了醒了!”阿尔玛叫道,脸颊泛起红晕,指着池里迫不及待地和身旁人分享喜悦,“蓝染!你看!”
“我看见了。”
【好吵……】
还没见到人,热情的小伙伴就惨遭嫌弃,蓝染不动声色,体贴地没说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阿尔玛笑着对池中突然伸出的一条手臂问道。
新朋友交换彼此真名,缔结联系,也是建立羁绊的起始,再普通不过的行为,阿尔玛却很喜欢,着迷于这种朋友之间的仪式感。
但他的谈话对象不按理出牌,湿漉漉的稚嫩手臂停滞半晌,皮肤不见阳光显得病态苍白,手调转方向,用食指隔空戳了戳蓝染。
阿尔玛:“?”
“不是,我问你话呢!你干嘛?”
像是硬要和阿尔玛作对,手指又隔空戳了戳蓝染。
蓝染沉默注视阿尔玛眼中近乎满溢的疑惑,想了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阿尔玛狐疑道,“你们背着我说悄悄话?”
旁听整段对话的亚连:“……”觉得怪怪的,但好像没人看得见自己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你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听到。”
蓝染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没有下文,站在一旁的亚连都替这两个年龄不大的孩子觉得尴尬。
他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大胆地凑近观察蓝染,亚连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他对蓝染的好感度一直居高不下,初次见面就莫名觉得亲近,到现在也没找到原因。
“奇怪……”亚连喃喃自语,他总觉得小时候的蓝染性格和现在差很多,冷冰冰的,没有往日常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
长大之后,改变会这么大吗?
思绪一滞,亚连想起了什么,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他垂下眼帘藏起稍纵即逝的暗影,没有再纠结性格产生变化的问题。
——答案是会,就像他自己。
探出水面的手消失,再次出现已来到水池边缘,一名男孩子爬了出来,冰冷的水珠从身上滚落,很快弄湿地板,黑色长发黏着皮肤,他抬起头,微颤的眼睫让人联想到柔软的羽毛。
男孩的鼻尖几乎贴着蓝染的,他们靠得很近,水中带出来的冷意让温度降低,蓝染维持坐在池边的位置没有动弹,视线顺着发尾坠落的水滴移动,看着液体撞击地面散开。
蓝染脱下外套,在研究员进来以前盖在优身上,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表情地展现绅士风度。
外头进来了几名穿白大挂的人,亚连也终于弄懂了水池里出来的男孩子是什么身份。
“欸——这是神田优的记忆吧?”
“罗德?!你从哪进来的?”背上突然多了重量,耳边响起诺亚的声音,亚连控制不住音量。
“别吼,我听得见,亚连怎么进来我就是怎么进来的。”罗德抱住亚连脖子,笑道,“你不好奇吗?9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一起看吧。”
然后他们就一起旁观了神田优的黑历史。
“等等!别打啊!”
“停下来!”
“喂喂!太夸张了你们两个!”
“求求你们别打啦!再打下去这里就要被拆了!”
劝架失败的成年男性们各个顶着包,受伤程度不一,有人真的没办法了,匆忙地往外跑想去搬救兵,颤抖的手刚触及门框,就看见要找的人站在外头。
“你终于来了!快!快来帮忙,那两个小家伙又在打了!”研究员感动落泪,下意识地几步向前,就想抓住面前的人,手指却忽地一颤,在蓝染的注视下缓缓收了回来,摩擦手臂做出安抚自己的动作,让加快的心跳频率尽早恢复正常。
“进来吧!你不在,那两个孩子一碰面就打。”研究员烦恼的笑道,像个被调皮孩子折腾的老父亲。
蓝染安静的看着研究员,视线越过对方,目睹优和阿尔玛的拆房间行为,他一进门直直走过去,采取武力镇压,非固定型态的漆黑力量从天花板坠落,直接按趴互相砸东西的两个孩子。
优愤怒地瞪了蓝染一眼,被放开后抱着腿扭头生闷气,阿尔玛则是坐在另一边掉眼泪,让亚连觉得最佩服的是,制止一场熊孩子斗争的蓝染,慢条斯理地坐在中间看书,两边都没理会。
阿尔玛见蓝染只顾着看书,哭一会也不再掉眼泪了,乖乖坐在蓝染旁边,偶尔探头瞅一下蓝染在看什么。
优执着于闹别扭,眼角余光时不时向后瞥,他也不凑过去,就这么安静地待在原地。
“我突然觉得……好强。”
赖在亚连身上的罗德懒洋洋地抬眼,“什么好强?”
“没事,突然有感而发,你当我没说话就好。”
亚连发现神田优和他的小伙伴处得不好,不是指蓝染,而是另一位,叫做阿尔玛的孩子。
“神田为什么这么讨厌阿尔玛?”
“谁知道,也许看他不爽呢!”
亚连:“……”
“算了,当我没问。”
罗德吐了吐舌头,她没开玩笑。
苏醒的实验体多了一位,还总是和另一位争吵闹事,研究员开了一次会,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几次下来不知道要被砸坏多少东西,决定把单独住的蓝染带过来,三个孩子放在一起。
美其名,培养感情。
培养什么感情?迟早都是要被弄坏的东西。
优对此嗤之以鼻。
他觉得自己待在基地里,持续不断的实验,总有一天会把他逼疯。
简直,生不如死。
阿尔玛被带走进行实验,优的身体因为尚未完全复原到可以接受实验的地步,他留了下来,待在离蓝染不会太远的地方,就像他别扭的心理,不远也不近。
优讨厌阿尔玛傻呼呼的开朗笑容,似乎永远不会有阴暗的想法。
明明待在这种不见光的地方,时不时就要经历身体上的痛苦,心灵受到折磨。
为什么,还能露出那种笑?让他感到恶心。
“救世的使徒,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承受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优打破沉默的氛围,等待另一个人的答案。
待在蓝染身边,能体会难得的放松,对方平稳的语气传进耳里,听着听着,在这短暂的时间中,那些艰难的,痛苦的遭遇似乎都离的很遥远。
“为了拯救人类而来到这个世界,博士这么告诉你的?”
“他只是在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
蓝染翻了一页,垂眸阅读书中文字,“这么做才能减少罪恶感。”
使徒?也许用献给神的祭品来形容他们更贴切一些。
为何诞生?为何活着?背负的使命,一开始就被决定好了,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
千年伯爵制造恶性兵器,人类为了与之对抗,也采取了相同的做法,为了打赢这场战争,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