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拓弥,家族里拥有仅次于家主话语权的代理负责人,实际上是透过手术获得非人力量的人造喰种。身份转换,展露喰种特征的他只有一只赫眼,就在没被刻意留长的浏海遮住的那一边。
至于为何明明是分家的人,不为本家和修卖命,而是跟着蓝染做事,这就要追溯至他的身世。
黑泽拓弥一出生就是半人类,在他那个时代,半人类无论是在本家还是分家,地位都非常低。他们拥有喰种的体能,却受基因缺陷拖累,注定在迈入壮年期前死亡,看在家族领导人眼中,就像保质期短的消耗品。
小时候的黑泽拓弥也曾有过天真的时期,相信大人们编造的谎言,直到自己亲身经历才晓得背后藏着血泪。
他发现族里大孩子离开后没有再回来,好奇之下询问了长辈,得到的回答是他们被送去本家,肩负重要的任务,以后就留在那里工作了。
“如果我以后变得厉害了,也可以去本家吗?”
当时族中长辈露出微妙的笑容,对年幼的他颌首。
“当然,会有那么一天的。”
然后他等到了那一天,差点变成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天。八壹中文網
那时尚未改姓黑泽的旧多拓弥才知道以前怀抱憧憬的自己有多愚蠢、多可笑。
他被关进一间房间,拿着本家人塞到他手里的匕首,和等候多时的喰种面对面——对方看向他的眼神绝对不是想友善交流的意思。
旧多拓弥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握紧唯一的武器,抿唇盯着喰种。
仿佛知晓自身的意志不被尊重,他没有像之前被送过来的孩子一样不安哭闹,而是拿稳能争取一线生机的东西。
他感知到危险,察觉眼前喰种的攻击欲,再加上本家人的态度……结合种种迹象,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被带来送死的。
我才不会让那些人如愿。
旧多拓弥发狠地想。
空气弥漫着少许血腥味,地板及墙壁光洁,先前在这里上演的一切痕迹被刻意抹除,仅余清理后残留的浅浅气味。
男孩颇有实力,沉稳地不像个孩子。他用一把寒碜的匕首和喰种周旋,不但没落于下风,还打出了优势。
喰种气急败坏,不肯承认自己比半人类弱,迫切地想扭转局势,好几次都因过于急躁而出现失误。
监控这场战斗的本家人皱着眉头,他觉得这个旧多家的人类小孩资质不错,继续下去保不准会赢。但喰种死了他会很麻烦,只能怪这小子运气不好,是个半人类。
本家人假惺惺地感慨完,按下操作台上的其中一个按钮,设置好的机关启动,开口打开,击出一枚范围型的电击器。
房间地板故意采用能导电的材质,就是为了让机关发挥作用,不用瞄准也能达成电击效果。
电击器接触地面释放出大量电流,如游蛇般爬上身躯——
旧多拓弥被电得一抖,双腿无力跪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脚,再次体会到外面的人是真的不把他当人看。
喰种显然更熟悉本家人的骚操作,他先一步起跳,像只壁虎似地扒在墙壁和天花板的夹角,等电流散去猛地一扑!命中目标,把人扑倒在地。
“你死定了!”喰种笑得满怀恶意,他要把之前受的气讨回来!
旧多拓弥后脑勺狠狠撞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保持思考,只本能地抓紧匕首,潜意识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武器。
喰种跨坐在旧多拓弥身上,狞笑着伸手,指尖刺入男孩眼眶,徒手将旧多拓弥的眼球挖出!
“哼,这下子好看多了。”看着发出惨叫的男孩右眼血淋淋的模样,喰种满意地勾唇。
他平常不大会虐待对手,因为会被斥责浪费时间。但这次本家人找来的臭小鬼太讨厌了,他决定给对方一点教训再送人上路。
沾血的眼球被随意扔在地上,滚动着留下蜿蜒血痕。
喰种欣赏男孩疯狂挣扎却无法摆脱他的样子,等男孩没力气停止动作时,才再度伸手。
旧多拓弥摆出虚弱姿态迷惑对手,在喰种行动的瞬间猛地一挥匕首,带出一条血线!
“啊!!!”
这次换喰种惨叫了。旧多拓弥在他脸上划出一条横跨一只眼睛、延伸至鼻梁骨的伤口,力度大到将鼻骨砍断,而非轻轻划过的深度,算是回敬喰种的挖眼之仇。
“我要杀了你……”
喰种捂着受伤的部位,眼神阴鸷地瞪着旧多拓弥,脑中开始幻想等会儿要用哪些方法让男孩痛苦地死去。
旧多拓弥嘲讽地笑了笑,半张脸沾染鲜血很是狼狈,神情却不像被逼到末路的人。
喰种操控赫子,尖端对准男孩,就在他欲痛下杀手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觉充斥全身。
——他被电麻了。
旧多拓弥也被电得一懵,睁大的眼睛里充满茫然情绪。
二度触电,旧多拓弥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紧闭的门被从外部开启,一道高挑人影踏入房间,目的明确地停在两人身前,先提起喰种放到一旁,再接着抓起躺在地上的小男孩。
旧多拓弥双脚离地,像被家长逮住的崽子,少了几分狠戾,多了些许无助。
他回过神来动了动五指,想用匕首逼退抓住他的人,却发现二次电击让他的手抽搐无力,匕首被留在了地上。
“……放开我。”
旧多拓弥回头瞪着把他提起来的男人,语气不善。
“这不是做得挺好的?把握时机的能力和武器的熟练度都不错。我看了刚才的比试,你占了上风。”男人面带微笑称赞几句。
你管这叫比试?把两个孩子关在房间里互相残杀叫比试??
“嗤。”
白发男人挑眉,看了冷笑的男孩一眼,并未动怒,而是回头望着跟进来的本家人,告诉对方他的决定。
“这孩子有培养的价值,我先带走了。”
本家人苦着一张脸为难道:“黑泽大人,这小孩是半人类,送来本家给我们这里的人练手的。”
“我知道。”白发男人没有迁就本家人的意思,他收起笑容,平静地注视面前的人,无形的压力施加在对方身上,“你也清楚,我呢,看不上这种用血缘身份妄断他人命运的行为。”
“至少要公平竞争吧?但是你刚才做了什么?”
为了避免被上面问责,利用认知偏误强行扭转情势,试图让男孩死在这个房间。
“这……这是我的职责。”
“是吗?”白发男人露出理解的表情,“那你真是尽忠职守的下属。”
“谢谢。呃!不对,等一下,你不能带走他啊!”
无视身后呼喊,男人把孩子提出房间才放下来,低头问道:“能不能走?”
旧多拓弥仰着头注视垂眸看他的白发男人,对本家的恨意和战斗中的狠劲从他脸上消失,只剩下没有情绪的空白。
右眼的伤口仍在流血,男孩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能。”
“好。先带你去治疗。”白发男人往前走,沉稳平静的声音传入旧多拓弥耳里,“我会给你成长的机会。”
我可以长大?是被允许的?即使我是半人类……
男孩眨了下完好的左眼,牵动右侧肌肉,剧痛让他的表情瞬间扭曲。
他吐出一口气,抬起承受两次电击不大灵活的双脚,吃力却坚定地跟上白发男人的步伐。
那之后隔了几天,旧多拓弥等右眼伤势稳定,又和同一个喰种“比试”了一次。毫无疑问,他赢了。没有外力介入帮喰种作弊,他最终用库因克制成的匕首杀了喰种。
旧多拓弥听说带走他的白发男人会因此被追究责任,精神紧绷了好几天,直到再次见到男人才开口询问:“你要把我送走了?”
“送走?为什么?”
“我给你添麻烦了。”
“啊。”男人面露恍然,摸了摸男孩的头,“不必担心,我不会送你走。”
他发现挺奇妙的事,虽然这个来自旧多家的孩子平时态度桀骜,不喜和其他人相处,语言自带善于讽刺的风格,面对他时却像卸下武装的刺猬,乖巧有礼。
“对了。既然你都已经离开旧多,也差不多要帮你换个姓氏。”
男人思考片刻,将自己的姓氏赠予男孩:“就随我姓吧,以后你就叫黑泽拓弥。”
时间回到现在,黑泽拓弥按照家主吩咐前往东京接人,已经有预感幸存的麻生成实状况不会好,见到人之后做出的判断也确实如此。
沉浸在悲伤中的少年意志消沉,瘦弱的身躯被白色病房围绕,精神状态极差,让人怀疑这时再来一场重病就能轻易带走他的性命。
黑泽拓弥站在病床侧面打量麻生成实,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待少年注意到他。
麻生成实缓慢地转头,神情麻木。
“……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的上司是你爷爷的朋友。”
“爷爷……?”
“你可能没有听你爷爷提过,为你们的安全着想,他隐瞒了与我上司有关的事情。”黑泽拓弥语气平和,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勾起麻生成实回忆,“我换个说法,你知不知道你们家每年都会收到一笔钱?”
麻生成实睁大眼睛。他当然知道,爸爸有和他说过,每年他们家都会收到一笔来源未知的钱,唯一的信息是一段留言——麻生将晖之友。
麻生将晖是爷爷的名字,小时候他趴在爷爷的椅子扶手上听故事,得知爷爷有一个尊敬的友人。他问起那人的名字,爷爷却露出和蔼的笑容,没有继续说下去。
爷爷的朋友……为我们的安全着想不能说是什么意思?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出事,和爷爷的朋友有关系吗?
麻生成实心神震荡,几句对话让他内心的疑惑不减反增。
仔细考虑过,他选择接受黑泽拓弥的安排,离开医院住进黑泽本宅。
“那个……”麻生成实欲言又止地看着黑泽拓弥,在对方看过来时鼓起勇气问:“我能不能和爷爷的朋友通话?”
说的是“爷爷的朋友”而非“黑泽拓弥的上司”,代表认同了黑泽拓弥在病房道出口的介绍。
黑泽拓弥沉吟半晌,面带挂着浅笑:“我先问过再告诉你答案。”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浑身都是刺的孩子,学会了虚与尾蛇、隐藏真实想法。他的气质产生极大的变化,还要将这份功劳归于家主,从小受身边人从容不迫的态度影响,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也有所转变。
“千景大人同意了,他等会会打过来。你用我的手机接,谈完再还给我。”
“好的。”麻生成实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该怎么称呼那位先生?跟你一样?”
黑泽拓弥似笑非笑地道:“随你,你也可以直接问本人。”
……这不就等于没回答。
麻生成实暗自腹诽,面上有礼貌地说谢谢。
黑泽拓弥站在屋檐下望着远方,手放入和服袖子。他知晓家主病情不乐观,前些时候共同商议妥当家族的后续安排。
贪婪让人丢失理智,他只希望,族里这类人越少越好。
蓝染结束与麻生成实的通话,趁着自己精神状况还算稳定,接着打了第二通电话。
和迷茫的孩子聊天,他担起长辈责任,展现稳重可靠的一面,同时还要兼顾亲切感,不能让对方感觉有压力。
说话对象换成有马贵将,哪怕对方少了一段记忆,身份差异多了距离感,蓝染的态度还是放松不少。
他请了长假,没有要隐瞒有马贵将的念头,只是想等时候到了再说。
蓝染猜测有马贵将会担心、会关切、会询问探望地点。他猜得很准,三项全中。
“其实我罹患了rc细胞过剩分泌症,正在接受治疗,目前不方便让人探望。”
有马贵将张了张嘴,不知能说什么,抿唇沉默。
治愈rc细胞过剩分泌症的方法尚未被发现,换句话说,现阶段这是不治之症,是治不好的病。
“别担心,贵将。”蓝染语气温和,良好的心态让有马贵将相信情况没那么糟。
“下次联系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你的手机可别关机啊。”
“不会关的。”有马贵将认真承诺。
蓝染闻言一怔,意识到有马贵将又听不出他是在开玩笑,将错就错含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