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爷拿出的账本。
还有林明晰的话,宛若死证,瞬间就将之前一边倒的势头压向了另外一边。
场内死寂清晰可察。
不久前还气势汹汹逼着二房卖房卖地的林家人,瞬间也集体变成了哑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旁人不清楚,可林传读之前送回家的银子,林家众人得的好处不假。
纵是林家人厚颜无耻巧舌如簧,此时也说不出别的话。
苏沅冷冷的看了像是生吞了铁疙瘩一般的林家人一眼,慢悠悠的打破了死寂。
“林叔送回来多少银子,他自己心里必然是最清楚的,饶是年岁久远,记不清具体细节,可大致上有多少,他肯定还能想起来些,要我说,拿上林大爷手中的账本,让林叔自己核对核对不就可了?”
苏沅说着看向了林传读。
林传读沉默了一瞬,低着头哑声说:“我大致都记得,若是对账,也是能对的。”
苏沅满意的拍了一下巴掌,说:“这就完事儿了。”
苏沅刻意停顿了一下,将老太太等人骤变的脸色尽收眼底,然后才似讥似讽地说:“要是老太太觉得林叔的话也当不得真,那也没事儿,大不了我就走一趟,花些功夫,将之前帮林叔往家送银子的人找来对峙,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多方言证相互对比,真相是何,就大可分明。”
“是谁说了谎,不也就一清二楚了?”
苏沅话音刚落,老太太就急不可耐的吼了起来。
“不可!”
“这是林家内部家事,怎可让外人知晓?”
到了这时候,老太太还没忘拿长辈的架子压苏沅,张嘴就是斥责。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此事传出,林家日后……”
“我呸!”
苏沅冷笑着打断了老太太的话,没好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家丑呢?林家丢的丑还少吗?照我说,这么多丑事堆积在一起,也不差这么一件两件丢人的了。”
“您难不成以为,今日之事,关上门就没人知道了吗?”
苏沅抬手指着大门的方向,一字一顿:“老太太,我斗胆劝你一句三思,今日之事,您若是不想清楚了再说,用不着日后,不消明日,我保证,这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会知道,您这做祖母长辈的,那颗心究竟偏到了什么程度,是如何串通了其余几房人,一起坑害得二房一家走投无路的!”
老爷子砰的拍了一下桌子,从牙缝中挤出几个险些破碎的音节。
“你敢!”
苏沅无谓冷笑,斜眼瞥着老爷子,字字生寒。
“您试试,我究竟是敢还是不敢!”
别人都把事儿做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还不敢还牙,那就真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了。
可惜了,苏沅从来就不是什么软性子的人。
她信奉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林家人如此过分,就不能怪她不择手段!
苏沅无视了在场林家人的难看脸色,拿出了一副二混子耍无赖的气势,两手一摊就说:“谁都知道,我苏沅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我没教养没脸皮,不像有些人似的,在外头还知道要脸,诸位若是将我惹急了,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不信你们就试试,我今日可有一句虚言!”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而如今,苏沅就是那个光脚,还不要命的。
她什么都不怕。
林家人却怕打老鼠失手伤了玉瓶。
这事儿若真传出去了,那可就不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儿了。
林家满家老小,谁都别想再在村民面前抬头做人!
老太太苍白着脸不甘心还想说什么。
老爷子却抢先打断了她的话。
“此事之前是一时气急马虎忘了,既是算出来了,那就按账本上的银子给!”
苏沅眯着眼笑了。
“账本上记了多少,就给多少?”
老爷子心里呕了一口老血,卡得面色都涨红了几分。
他粗着嗓门低吼:“给!”
“老爷子不可啊!”
老太太满面惊恐的插话,死死地拽着老爷子的衣袖说:“不可答应啊!那可是整整六十两银子!给了咱们这家子人靠什么过活?明成还怎么娶亲!”
苏沅凉幽幽的见缝插针,语调玩味。
“呦,老太太这会儿知道六十两银子是多大的数了?之前逼着林叔补亏空的时候,怎么不提这事儿呢?”
“合着,六十两银子对家大业大的林家就是顶破天的大事儿,对穷得都揭不开锅的二房而言,就是小事儿了呗?还是说,在您心里,二房一家的死活,压根就没法跟您大孙子娶亲的事儿相提并论?”
眼看着将老太太噎得说不出话,苏沅扯着嘴角冷笑。八壹中文網
张嘴就字字往人心窝子上刺。
“尽管林家这房子林叔出了不少银子,可眼下也被划分作了林家产业,到底是值几分银钱的,老太太若是一时拿不出这银子,将这房子抵了债也是可以的。”
苏沅背着手转悠了一圈,像是有些嫌弃。
“屋况虽差,却也不是不能凑合着住,老太太可想好怎么补这窟窿了没?”
苏沅说话实在噎人,重点是还噎得有理有据,让人难以反驳。
不过三言两语间,形势就再度一倒。
此时,被逼着拿房子抵债的人,变成了林家其余人。
看似苦主的一家,却摇身一变成了债主。
滑稽又可笑。
苏沅张嘴就是不把人气死不算完。
可看二老的神色实在难看,老爷子浑身打着哆嗦,一看就是再刺激就不行了。
苏沅接到林明晰眼神示意的时候,吸了吸气,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等了许久,今日好不容易才把遮羞布撕了,闹到了分家的地步。
若是将二老气晕了,说不得眼一睁一闭还要出什么变故。
苏沅可不想再经受那样的刺激。
她瘪瘪嘴重新站回了林明晰的身后。
林明晰看向坐上二老,恭敬又冷淡的开了口。
“二老想说的,想算的说了,我想说的,想算的,今日也说了个分明,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全看二老意愿,无论如何,我们一家没甚说的,且听二老吩咐。”
换句话说,现在,选择的腥风血雨,所有的压力都到了林家二老身上。
他们当然可以选择死不承认。
也可拒不认账。
前提是,只要他们丢得起这个人。
他们敢丢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