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一大早,武昌府的大街小巷还残留着爆竹的味道。
昨夜热闹不已的街道此时已经冷清下来,只有稀稀落落的花灯残留在枝头甚至是地上。
明玉从马车的窗缝向外张望,颇有些遗憾地说:“武昌府的元宵灯会肯定比永州府热闹多了,可惜去年来的时候一直待在王府里,今年又不能出门。”
沈天舒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武昌府的上元灯节再热闹,能有京城的热闹么?
不过明玉年纪还小,正是喜欢凑热闹的时候。
所以沈天舒虽然眼睛还黏在手中的医书上,嘴上还是顺着她道:“等出了孝期,明年给你们放假,随便你们去逛。”
“那敢情好,奴婢可记住姑娘这话了,到时候姑娘可不许反悔……”明玉说着回过头,发现沈天舒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压根儿没听到她的话。
沈天舒手里还捏着那本小册子,薄薄的一本,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白天夜里地不离手,几天工夫也不知翻了多少遍,看得都卷边儿了,里面的内容估计都能背下来了。
明玉见她没有反应,干脆直接把册子从她手里抽出来道:““车里又暗又晃,姑娘当心看坏了眼睛。”
沈天舒刚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找到了一点儿灵感,被明玉这一打断,登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你啊你,真是能坏事儿!”沈天舒无奈道。
明玉却一把将册子收起来道:“姑娘,咱们都到庵堂,该下车了。”
沈天舒这才发现马车竟然都已经停住了。
虽然已经过了正月十五,但是庵堂内的人还是不少。
沈天舒带着明玉进门,立刻便有比丘尼迎了上来,双手合十行礼之后,引着她们朝后面的禅房走去。八壹中文網
谁知还没走出前殿的院子,后面就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我们天不亮就来了,到现在还不能进,怎么人家刚来就能进去呀!”
这声音里虽然带着埋怨,更多的却是小女儿家的娇嗔。
沈天舒听到都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若是换做个男人听到,怕是骨头都要酥了。
回头便看到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一身鹅黄色长裙将她衬得格外甜美可人。
不过虽说她身边没有男子相随左右,却也并不乏护花使者。
只见她身边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的姑娘上前几步询问道:“这位师父,我们都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不知还要再等多久?”
我知道庵中的规矩,但是我堂妹年纪小,身体也不好,一大早天寒露重的,我怕她身子吃不消,不知小师傅可否通融一下。”
她说着不加掩饰地瞥了沈天舒一眼,明显就是在对沈天舒不用排队等候就能进去表示不满。
明玉闻言刚想要说话,却被沈天舒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什么来历,但是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和后面跟着的丫鬟仆从,肯定不会是普通人家出身。
她可不想像沈仲磊似的,情况都还没摸清楚就先把人给得罪了。
想想韩家老爷子那件事儿,若非他有病在身,让沈天舒绕着圈子帮忙化解开了,否则把厉子安请出来都不好使。
所以沈天舒完全不想出这个头。
好在庵堂内的人知道沈天舒的身份,又早得了瑞亲王府那边的嘱咐,引路的比丘尼立刻道:“楚姑娘有所不知,这位施主并非是去大殿上香的,而是去后面禅房静修礼佛,所以才不用排队。”
“不对啊,我昨个儿打发人来问的时候,你还说禅房都已经订满了呢……”
明玉忍不住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
一旁却已经有人听不下去了道:“那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早就预定过的?”
“常茜如,我跟小师傅说话于你什么相干!”楚姑娘闻言立刻柳眉倒竖地瞪了过去。
“楚书蘅,你说话没有道理,难道还不许别人说了么!”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来不怎么好,一开口火药味就浓得很。
沈天舒对她们这些小女孩别苗头的事儿没有兴趣,扭头对引路的比丘尼道:“师傅,我认识路,自己过去便是了。”
她说罢便带着明玉,快步朝庵堂的后院走去。
楚书蘅狠狠瞪了常茜如一眼,这才转身回到堂妹身边,低声道:“书蔷,别理她们,我看再有两三个人就要到咱们了。
“恩和庵是整个儿湖广最大的庵堂,灵验得很,你难得来一回,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要不我叫人给你搬个椅子过来,咱们坐着等?”
楚书蔷原本正盯着沈天舒背影消失的方向出神,一听这话立刻羞红了脸道:“蘅姐姐说什么呢,我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多等一会儿不碍事的。”
“是么?”楚书蘅也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抬头顺着她刚才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这会儿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楚书蔷脸颊又是一红道:“蘅姐姐,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刚才那位一身白衣的姑娘很好看,所以就多看了几眼罢了。”
楚书蘅闻言愈发疑惑,回忆了一下皱眉道:“刚才那个人一直戴着帷帽,你怎么看出她生得好看来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吧。”楚书蔷含糊地说,“反正就觉得应该挺漂亮的。”
排在二人前面的常茜如将二人的交谈尽收耳中,原本还只是一言不发地偷听,听到这儿却忍不住嗤笑出声。
楚书蘅立刻气得问:“你这人好生龌龊,偷听别人说话还有脸笑!有什么好笑的!”
“我是笑你不懂。”常茜如冷哼一声道,“你堂妹能看出人家生得好看,那是因为美人儿和美人儿之间是有特殊感应的,你当然看不出来。
“这小妹妹倒是人美心善,不好意思说出来,怕大庭广众地伤了你的颜面。
“至于我笑什么,我笑你自不量力,居然还追着人家问,非要人家把你的脸扯下来丢到地上踩两脚才识趣不成?”
“你……”楚书蘅心里明白自己生得一般,却也从来没有嫉妒过别人的美貌,但是被人当众这样说,却还是气得她血网上涌,周身冰凉,手指头尖儿都控制不住地打颤。